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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月的春风似剪刀,在枝顶剪出一堆芽茬,等黄芽变绿,春雷炸响,三月也就到了。

    春雨淅淅沥沥,像羊毛,被风吹得毫无规律的到处乱飘。

    云镇泽站在幼儿园门口,摆动着雨伞试了试,好像无论哪个角度,雨都能钻进来。

    他索性放弃伞,蹲下替云岫穿好小雨衣,然后把人抱起来,裹进自己的雨衣里。

    女儿缩在自己怀里就一小团,看得人心里一阵发软,云镇泽双手捧着女儿,笑呵呵地对同样等在旁边的人说道:

    “若是被她妈妈看到,又得说我溺爱。”

    云素华正在给儿子换雨靴,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人是在和自己说话。

    她笑了笑,仰头看了一眼,说:“幺幺这么乖,谁见了都喜欢。”

    容行止低头用力将脚踩进鞋子里,听到这话,他煞有介事的直点头。

    容素华见了好笑,轻轻拍了下儿子的头,“别笑了,抬右脚。”

    容行止:“……哦。”

    云岫喜欢被抱着,她趴在爸爸的肩膀上,低头去看正金鸡独立的容行止。

    云镇泽正想迈动步子,见女儿盯着人家不放,他叹了口气,也去看小男孩穿鞋。

    路上行人纷纷,一把把伞在雨雾中开出蘑菇,缓缓移动。

    这处却很安静,像独立出来的另一个空间。

    察觉到云镇泽的视线,容行止的动作变得慌张。

    越急,雨鞋更难穿进去。

    终于,雨鞋穿好,容行止松了口气,抬起憋得红红的小脸。

    云镇泽将这一切看在眼底。

    小大人似的漂亮男孩,看着不好惹,其实芯子软。

    云镇泽忍住笑,低头去看自己的女儿,用眼神无声询问:

    “可以走了吗?”

    云岫不说话,抱紧了他的脖子。

    云镇泽会意,抬脚迈入雨中,时不时和走在后面的容素华聊两句。

    容素华牵着儿子,始终保持着落后他们两步的距离,不主动搭话。

    云镇泽并不在意,反而有些欣赏容素华的态度。

    他之前总出差,没时间听街坊聊天,最近留在家和邻居们接触多了,也就听到了些邻里闲言碎语。

    容素华工作的地方灯红酒,在整条街的名声都不好。

    当年,她邻居一家因她闹出的事众人皆知,如今仍在流传,容素华成了梧桐街的名人。

    云镇泽在外奔波多年,和各种各样的人打交到,明白所谓的三人成虎,也知道流言是把多锋利的刀。

    可他认为生活是自己过出来的,而不是由别人嘴里说出来的。

    容素华的某些行为的确有错,但生活是她的,他从不非议。

    与这些无足轻重的事相比,云镇泽更关心女儿的问题。

    --咔嚓。

    一道亮光划破灰蒙蒙的天际,灰色的天空似玻璃般碎裂,随后,一声巨响在头顶炸开。

    担心女儿被吓到,云镇泽连忙低头看去,就见女儿仰头呆呆地看着天,眼里没有一丝害怕。

    云镇泽又突然想,若是被吓到就好了。

    他拍了拍云岫的头,突然出声:“幺幺,知道这个雷代表什么吗?”

    云岫看向爸爸,摇摇头。

    “是惊蛰,正月起蛰,言发蛰也。万物出乎震,震为雷,故曰惊蛰。”

    云岫完全听不懂,眼底波澜不惊。

    容行止也听不懂,但这不妨碍他觉得云镇泽厉害。

    他仰着头,眼里满是敬佩。

    云岫不再看啰啰嗦嗦的爸爸,转而去看容行止。

    白天,雨幕,可她看到了星星。

    她喜欢星星,无论什么时候。

    云镇泽也不管教这个还为时尚早,继续科普:“……蛰从惊出而走矣,这个雷一响,会把躲在地下睡觉的小动物都吓出来。”

    云岫眼中有亮光一闪,终于有了反应。

    她凑到云镇泽的耳边问:“爸爸,小青蛙也会别吓出来吗?”

    女儿第一次和自己说悄悄话话,云镇泽很开心,学着云岫的样子,神神秘秘地小声说:“当然,小动物也包括小青蛙。”

    “打雷会下大雨,被雷吓醒的青蛙会被雨水给冲出来……”

    像是在印证他说的,头顶又是轰隆一声巨响,然后小雨变成了大雨,哗啦啦的往下砸。

    容行止正为幺幺和云爸爸说悄悄话不让他听而不开心,就被突然的大雨砸了个着。

    小雨衣的鸭舌帽檐被砸下来,往他额头上贴。

    容素华赶紧把伞往容行止这边移,但他们的身高差太大,伞起不了什么作用。

    豆大的雨,在脚边炸出一朵朵花。

    埋怨的咒骂声响起,前方的雨伞快速移动了起来。

    云镇泽下意识也往前迈了一大步,又突然停下来往后看了一眼。

    一辆小轿车疾驰而过,溅起两片水花直往旁边的人身上扑,漂亮的小男孩运气似乎不是很好,直面水花,整个人被淋得湿漉漉的,像一只小落水鸭。

    初春时节,天气还很寒冷。

    云镇泽转过身,两个大步跨到容行止面前,直接弯腰把人抱了起来。

    “容女士,你的伞太小了,小孩子身上湿了容易生病,我抱他走。”

    音落,他便大步跑了起来。

    抱着两个孩子,多少有些吃力,但还在他的承受范围内。

    容行止没别雷雨吓到,却被云镇泽的动作吓了一跳。

    若不是知道这是幺幺的爸爸,要不是幺幺也在,他会以为这是有人在抢小孩。

    老师和妈妈口中形容的人贩子就是这样的,抱着别人的小孩,转身就跑。

    容行止是大孩子,很少有被这样整个抱起的时候,腾空的感觉,让他心慌。

    可风在耳边呼呼刮过的感觉,又让他止不住的兴奋。

    云镇泽跑得不算快,但也不慢,容行止稳稳当当的呆在他的怀里,看到妈妈的身影越来越远,渐渐消失在雨幕中。

    “阿巳,快,小胳膊举起来,抱住叔叔的脖子。”

    云镇泽边跑边喊,和那天容行止在雪地里看到的一样。

    云叔叔是个很稳重的人,可似乎每到这个时候,他就像个老顽童,让人没距离感。

    容行止盯着眼底宽厚的肩膀怔了怔,没动。

    云岫看着他,然后主动松开了一只手。

    她在用行动邀请阿巳一起抱她的爸爸。

    但容行止还是没有听话的抱住人,只伸出小手,小心翼翼的抓住了云镇泽胸前的衣襟。

    这样就好,不会摔下去就足够。

    容行止的记忆力很好,他记得很早之前,有个叔叔也对他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