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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苏拒绝了容行止的请求。

    这次的事有些严重,其中还牵扯到了另一个学生,在没有处理好之前,不方便让更多的同学知道。

    警察来学校,已经让学校领导很不开心了,还莫明其妙的把周苏也批了一顿。

    周苏也很无奈,她是云爸爸打电话给云岫请假的时候才知道云岫在学校出事了,具体情况,她并不清楚。

    等到了医院见到人,周苏才明白云家为什么会选择直接报警。

    摔下楼梯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毕竟谁都有不小心的时候,更何况是莽撞的小孩。

    很多低年级的小孩走路都不好好走,成天跑跑跳跳,有些调皮甚至把下楼梯当游戏,非得从坐在扶手上滑下来。

    对于这些孩子来说,受伤是常态。

    可云岫差点伤到眼睛。

    看着右眼角蒙着纱布的苍白女孩,周苏担忧之余,又稍稍有点庆幸。

    --还好只是嗑到眉角,并没真伤到眼睛。

    可这伤终究是伤在脸上,还缝了几针,很大概率会留疤。

    作为爸妈,云镇泽和蒋和玥当然生气,气到想把推女儿下楼梯的人给活剐了。

    他们立刻就去了贺家,可贺家人不但不承认,贺奶奶还把孩子藏了起来,反过来撒泼哭闹,说他们污蔑,说他们欺负老人家。

    这年头,讲理的讲不过会耍赖的……

    云岫是被痛醒的,在她有限的经历和记忆中,最痛的就是打预防针。

    而换药得把纱布揭开,让伤口再次暴露在空气中,还要擦酒精消毒,比打针要痛千倍百倍。

    听着女儿半睡半醒间的痛呼声,蒋和玥眼眶顿时就红了。

    他们家条件虽然算不上非常好,但就只有这么个宝贝闺女,幺幺也算是被他们娇养着长大,除了刚学走路的时候磕碰过几次之外,就没受过什么伤。

    这两年条件好了之后,他们对女儿就更是娇宠,连买衣服都要买最舒服的。

    想到女儿满脸是血、连眼睛里都是红色的样子,蒋和玥就像被剐心一样痛。

    云镇泽也心疼,但这几年他经历过不少大风大浪,成熟稳重了不少,心思也更深沉,遇事要比妻子冷静很多。

    他伸手把妻子揽进怀中,嘱咐护士动作轻一点。

    阴影褪去,云岫缓缓睁开眼,眼前的视野有些模糊,好一会儿后才变得清晰。

    云岫首先看到的,就是红着眼睛的妈妈,她张了张嘴,却一点声音也没发出来。

    蒋和玥忙推开丈夫,扑到床边给女儿喂水。

    云岫小口小口喝着水,眼睛眨巴眨巴了好几下,确定自己眼睛好好的没有坏才放下心,她往后躲开了水杯,轻声道:“妈妈,不要哭。”

    蒋和玥瞬间就忍不住了,眼泪顺着脸颊流了下来,又被她很快擦去。

    “好好,妈妈不哭。”蒋和玥扯动嘴角笑笑,然后摸了摸云岫的小脑袋,问:“幺幺,这里疼吗?”

    云岫下意识想摇头,却发现头一动就痛,于是赶紧不动了,“昨天很痛,但现在不痛了。”

    蒋和玥哪里看不出女儿的小心思,于是更加心疼。

    云镇泽赶快过去,哄了哄女儿,又劝了劝妻子。

    周苏站在一旁看着,倒也不觉得被忽略。

    换位思考一下,要是她孩子受伤,她也许会更激动更失态。

    周苏安静地等了好一会儿,直到云岫看过来,她才走到床边,先关心了几句,然后温柔地问:“云岫,老师能问你几个问题吗?”

    云岫应了声好,可还不待周苏问,她便直接开口:“是三年级的贺晓军把我推下楼梯的。”

    周苏卡了一下,把嘴边的第一个问题咽了回去。

    女孩一双大眼睛黑白分明,看着人的时候专注而认真。

    这双眼睛若是真受伤,得多可惜啊……

    周苏很快反应过来,她抬眸看了眼旁边的云父云母,而后继续问:“那你知道贺晓军同学为什么要推你吗?”

    云岫也看了眼自己的父母,犹豫了会儿才缓缓道:“他说阿巳的坏话,我听到了。”

    “我去找他,跟他说这种行为不对,阿巳不是那样的,他不能在背后乱说话,他听完很生气。”

    听到这话,云镇泽和蒋和玥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讶。

    昨天女儿在医院醒来后只说了一句是贺晓军推的,却没有说原因。

    云镇泽现在才知道,原来这事还和那个叫阿巳的小男孩有关。

    而蒋和玥想得要更深一点,她想到了那晚女儿反复问她“阿巳为什么不能只有我”的死心眼。

    现在看来,是真的死心眼。

    蒋和玥忍不住更加担忧。

    她隐隐觉得女儿总这样不不好……

    周苏不知道这对夫妻心中所想,她着急弄清整件事情的前因后果,于是又问:“那云岫,你还记得贺晓军同学是怎么把你推下楼梯的吗?”

    云岫抿抿唇,声音更小了:

    “我让他以后不要乱说话,否则我就告诉大家他是个撒谎精,他很生气,就伸手推我,他没看到后面是楼梯,我也没看到……”

    “是贺晓军先乱说话我才找他的,也是他把我推下楼梯的,他做错了,就要接受处罚,我没撒谎……”

    说到这儿,云岫声音带上了点哽咽,眼中也染上几分恐惧和紧张。

    毕竟还是个小孩,滚下楼梯的时候也许没反应过来,现在回想当然会后怕。

    其实摔下去的时候,云岫并没有立刻昏过去。

    当时她睁了下眼,整个世界一半是黑色,一半是红色,眼睛还很痛,就像要瞎掉一样。

    那瞬间,是最害怕的。

    温热的液体顺着脸颊缓缓往下流,她躺在冰冷的地上,身边一个人都没有……

    蒋和玥一看女儿害怕,赶紧俯身半拥住女儿,拍着背轻哄,“不怕,不怕,幺幺不怕,妈妈在呢。”

    “医生叔叔都说了,幺幺没事,过几天幺幺就能出院了。”

    “咱们幺幺是好孩子,是最乖最乖的孩子,妈妈知道,咱们幺幺是不会说谎的,是贺晓军错了,爸爸妈妈会找他的,让他给幺幺道歉……”

    大抵因为刚刚吃的药有助眠的作用,刚醒来不久的云岫很快又在熟悉的怀抱中睡去。

    云镇泽放下心来,转而看向周苏,“周老师,情况您应该已经了解清楚了吧?”

    周苏下意识想说并没有。

    虽然在私心上,她更偏向云岫。

    小姑娘云岫成绩差,但这并不影响她是一个很乖很认真很听话的孩子的事实,而三年级的贺晓军却是让老师们头疼的学生。

    两厢对比,谁都会更相信乖巧的好孩子。

    但做人要严谨,做老师更要严谨,不能只相信一面之词,她还没有去问贺晓军同学……

    可对上云镇泽的目光,周苏又把话咽了回去。

    云镇泽外表看着儒雅温和,为人大方和善,就像一个饱读诗书的文化人,但他身上有种从内往外散发的气势,这种气势让人下意识想信服。

    他刚刚问的问题,并不需要他不想听的答案。

    “周老师,我妻子说没事并不代表就真的没事,她不过是哄女儿安心罢了。”

    “我知道小孩子间碰撞和冲突是不可避免的,受伤也无可厚非,但最让我生气的并不是这个。”

    云镇泽严肃地看向周苏,声音变得冰冷,“最让我生气的是,在我女儿摔下楼梯之后,那孩子跑了。”

    “我不知道他事后有没有找人,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告诉老师或者家长,但事实就是,发现我女儿浑身是血躺地上的是学校的清洁工。”

    “当时已经放学,学生都走了,若再晚一点,你知道会发生什么吗?”

    “若没人发现,你知道会发生什么吗?”

    “若我女儿真受到不可挽回的伤害,比如嗑到台阶的地方再往下移半公分撞到眼睛……这些万一,你们学校负责得起吗?”

    云镇泽是真被气到了,说到后面连尊称都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