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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什么?”断香追问。

    “因为在玉乡出生的孩童都意味着会死。”

    “哈?”断香瞪大了眼睛,这算什么不幸?

    她撇了撇嘴,不以为然道:“孩童长大了,变老了,最后肯定会死啊,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他们又不是她,还奢望永远不死与天地同寿不成?

    无怜眉间慈悲,叹了一口气:“若是能老死的话,何来不幸之说?贫僧口中的不幸是——在玉乡出生的孩童,一出生即被定好了死期。”

    “新生命的降生,为人父母者固然欢喜,但是若事先知道自己孩儿将会在大好年华之时死去,这……让他们如何欢喜得起来呢?”

    “原来如此。”断香恍然大悟,“那你呢?你怕死吗?”

    “贫僧不知。”

    “不知?”断香挑眉,嗤笑道:“难道你的佛祖没有教你吗?”

    “贫僧确实不知。贫僧只知道死本就由生而来,生起了就不能不死。众生皆在苦海中漂泊,生生死死,死死生生,贫僧亦不例外。所以贫僧不执著于死,也不惧于生。”

    “既是如此,那你在追求什么?”

    “贫僧什么都追求,亦什么都不追求。”

    “哈,我以为你会说:‘追求远离颠倒梦想,最后达到涅槃呢。’,这不正是你们佛门秃驴穷尽一生的追求吗?”断香嘲讽道。

    “为何要追求?”无怜淡淡地说道,脸上没有半分被嘲笑的窘态,“迷之则生死始,悟之则轮回息。放下我执,方得解脱。反倒是施主——”

    “你还记得在禅与寺初见时,贫僧说过的话吗?”

    “你说,你要渡我。”

    说起这个断香就生气,被秃驴缠上,受秃驴压制,全因这句话!她这辈子最后悔的就是为了一时的好玩,留下信物让秃驴渡化她了!

    “贫僧说,施主与佛有缘,而且只差一步便可得证菩提。只要施主肯放下。”

    “放下什么?”

    “放下施主放不下的。”

    “我现在两手空空,并无持物,全身更是无一赘物,还有什么可以放下?”断香围着无怜转了一圈,挑了挑眉,原来这秃驴还是贼心不死想要渡她,绕了一大圈,不过是为了见缝插针地宣传佛理。

    “施主眼中无物可放,那心中呢?”

    “心中……”断香一顿,生硬道:“亦无。”

    “是吗……”无怜垂眸,将她面上的恨意看得仔细,不由轻叹。

    他的叹息太轻太淡,以至于断香未能察觉。抬眸间,只看见世无生在一间破败的小院前站定,回头冲着她与无怜招呼道:“二位,到了。”

    二人对视了一眼,跟着世无生进入院子。

    屋内,花娘倚窗而坐,双眉颦蹙,枯瘦的双手下意识抚着肚子,与予寿同样苍白的脸上堆满了愁绪。

    她原是不想要这孩子的,与其生下来受罪,还不如喝药打掉算了。只是当她的肚子一天天变大,开始能感受到肚里孩子的存在时,她心中就有了不舍,甚至还存着一丝侥幸,说不定哪天玉乡就变好了呢。

    世小大夫也说了,根据世家历代长辈留下的研究手札,对于玉乡之症他已经有些许眉目了。

    可是,理智又在告诉她,玉乡不可能变好,世小大夫极有可能……在骗她。

    她犹记得她年幼的时候,隔壁婶婶有了身孕。一开始,隔壁婶婶同她一样,是不要这孩子的,只不过正当她打算向世大夫的父亲世老大夫讨要一副落胎药,却听世老大夫说已找到解决玉乡之症的方法,目前正在研制药方。婶婶喜极而泣,遂打消了堕胎的想法,抱着希望开始一日复一日的等待。

    等啊……等啊……

    等到生下孩子、等到孩子长大了、等到自己咽下最后一口气前,她都没等到药方。

    而现在,她一脚踏上了隔壁婶婶的老路。

    真是可笑,可悲,又可怜!

    笑自己认不清现实,不够果断,因为世小大夫的几句话就徒生出飘渺的期待,冲动决定留下这孩子。

    悲自己这多舛的命运,肚里的孩儿不幸投生至玉乡。

    更怜自己生不逢时,若是生在玉乡还未异变时就好了,她定是像家族里某位终生未嫁的老祖宗一样,恣意过完一生。

    一瞬间,脑海里涌现出各种想法,混乱不清。

    现实与幻想不断地撕扯,让花娘的精神愈发憔悴,整个人变得恍恍惚惚,就像现在,她竟然看到了那位老祖宗的心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