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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去……我要回去……帮帮我,我要回去……”

    凄绝哀婉的声音从街道上空逐渐传来,一把颜色褪尽、破旧灰白的纸伞在平安京的天空中不断沉浮,寻找着那未知的归路。

    一行血泪从伞纸上形成的独眼中留下,如同雨一样从空中不断滴落,在地面上溅射开来,留下了触目惊心的血痕。

    “终于找到你了!”玲子有些气喘吁吁的撑着膝盖。

    平安京的道路四通八达,但建筑也是密密麻麻,尽管那把纸伞在夜空中飞行的度并不算快,为了追上它玲子还是绕了不少远路。

    “喂!天上那把伞!”玲子用双手做出喇叭的形状放到嘴边,“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伞妖用留着血泪的眼睛看了一眼玲子,没有理睬她,而是继续在天空中游荡。

    “那就没办法了。”玲子将提前准备好的束缚用的符咒,绑在箭上,拿出晴明送给她的弓,对着伞妖射了过去。

    然后……完美的射空了。

    晴明连忙张开结界,将伞妖限制在一定范围内。他看着玲子有些尴尬的神情,有一种想要扶额的冲动。

    弓和箭是晴明考虑到伞妖飞行的特性临时给玲子准备的,并没有专门训练过玲子射箭的本领。

    但是在箭枝系上符咒后,箭会自动顺着妖气的牵引攻击目标,并不需要有多么精准的箭术,只要大方向对就基本百百中。

    以玲子那种偏移的幅度,晴明不禁怀疑如果没有符咒的话,那支箭会不会对着他直接飞过来。

    伞妖左击右突的飞着,但周围似乎被什么罩起来一样,无论如何飞不出去,它的注意力重新回到了刚刚攻击它的玲子身上。

    “为什么……不让我回去!”

    伞妖原本张开的伞面瞬间合拢,伞尖对着玲子的方向冲了下来:“杀了你,我就能回去了!”

    “玲子,用……”晴明的话还没有说完,玲子就主动迎了上去,然后一拳……

    “砰”!

    原本笔直的伞尖歪成了一个直角,伞妖再也没有了刚才那气势汹汹的样子,而是可怜巴巴的趴在地上,眼睛中的血泪似乎流得更为凶猛了。

    晴明默默的将“用符咒”这几个字重新咽了下去,他觉得自己对玲子的教导似乎出了什么偏差。

    除了当时给贺茂保宪的那一拳以外,晴明还没有真正看过玲子出手的样子。对待妖怪的时候,玲子一般都是十分温柔的,哪怕被九命猫抓的满手是血也不会生气,因此在晴明的心中,玲子一直是一个温柔善良的姑娘。虽然性格大大咧咧,被惹恼的时候也会有点小暴力,但总的来说还属于需要被人保护的类型。

    因此,在教导玲子阴阳术的时候,晴明先选择了攻守兼备的符咒,在符咒中又重点教了玲子攻击型符咒的画法,这样可以有效的退治妖怪。

    然而……

    晴明打开扇子默默遮住了脸。

    “好啦,现在我们可以谈谈了吗?别哭了,打坏的地方我会找人帮你修好的。”玲子看着抽抽噎噎哭个不停的伞妖,有些无奈的说道。

    晴明仔细观察了一下地上的妖怪:“这是唐纸伞妖,是用从大唐传过来的方法所制成的伞,大概因为某些变故成为了妖怪。”

    “大唐啊!”玲子摸着唐纸伞妖那全是破洞的伞面,露出了颇为向往的神情,“据说大唐的器物制作的精美绝伦,你以前一定也是一把非常漂亮的伞吧?”

    “是啊,我以前……”

    唐纸伞妖想到了自己刚刚被做出来时候的样子,那承载着祖孙三代技艺和情感的样子。

    那是一个用“伞”作为自己姓氏的家族,虽然这只是一个以制伞为生的小家族,但也有着自己的传承和规矩。

    这一代的家主是第七代传人,因此被称为伞七;他的儿子是第八代,于是叫伞八;年仅五岁的孙子是未来的第九代,取名为伞九。

    伞九五岁的时候,按规矩要制作属于自己的第一把伞。

    一把唐伞的制作,从选料到完工,往往需要两周到旬月时间。

    年幼的伞九跟随年迈的伞七、和壮年的伞八,一起迈入雄雄大山,去山野间寻找最适合制成伞的那些竹子,之后带回来,小心翼翼的切割成等长的细条。

    那些竹条被布满皱纹的粗糙的手缓缓拂过,被长着茧子的强壮的手仔细打磨,被柔软的小手染上颜色,最后用木薯粉粘合在一起,共同组成一个新的灵魂。

    伞骨制成后,一张张半透明的唐纸被裁成适宜的形状,伞九用毛笔在上面绘上图画。

    幼稚的笔触绘不出精美的画卷,一间简单的木屋,里面摆放着散乱的纸伞,屋外是一棵有着百年树龄的枫树——那就是伞九心中简单而温馨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