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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人回到河清城的时候,已是清晨。陆离满身疲惫,踏入客栈。

    只听得客栈内,琴声袅袅不绝于耳,抬眼看去,章宇歌一身白衣,跪坐于青席之上。

    积石如玉,列松如翠。

    正端坐抚琴,旁边的香案,青烟缭绕。抬首间,指尖轻按琴弦,琴声随即止住。

    陆离还听得认真,被宋坎手肘一捅。

    转头一看,宋坎脸色不快,目光冷峻,道:“有那么好看吗?”

    说完,走到章宇歌身边,抱拳道:“师兄。”

    章宇歌起身回礼,也向不远处的陆离颔首。

    宋坎道:“师兄信上所谓何事?”

    章宇歌道:“这件事说来话长,我们回房去说吧。”

    事情是这样的。章宇歌出生在河清城,是河清城的大户人家,全家上上下下有三四十口人,如果连带丫鬟仆人就有上百人。

    但在十五年前,章家惨遭灭门。

    几乎是一夜之间,章家血流成河,只有唯一的章宇歌幸存。他逃出来之后,便被送上了须弥山。

    章宇歌天赋秉异,加之修得道,是不能破戒的童子功,全一道。但凡修全一道者,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

    将自身性命融入到天地万物之中。短短数年,便被提为掌门之徒。

    就在最近,他得到消息,杀他全家的人有了线索。小时候就被全章家的鲜血浸泡,睡觉都会梦到亲人的惨叫。

    所以,一听到有消息,他便急匆匆下山。只是这河清城,数十载过去,早已物是人非。想要报仇雪恨,甚为艰难。

    宋坎听了低下眼睫,道:“师兄是听了什么消息呢?”

    章宇歌拿出一半的玉佩,道:“这是凶手留下的。”

    只见那半个玉佩,手掌大小,通体洁白,十分温润,雕刻地很精致。

    细微闪烁的流光,真的很难让人和腥风血雨联系在一起。

    陆离疑惑道:“另一半呢?”

    章宇歌闷声道:“凶手那里。”

    宋坎道:“那这半个玉佩又是谁人给你?他又从何得知这是凶手留下的?”

    章宇歌情绪有些低落,声音中带着颤抖,道:“掌门给的,他不会骗我。”

    宋坎一手虎口支着下颔,道:“线索太少了。人海茫茫,光凭玉佩很难找到凶手。况且这玉佩也会转手易主。我们即便找到了,也很难断定他就是凶手。”

    章宇歌听了也觉得有几分道理,正难耐地在屋里来回踱步。

    一声叩门,打断了他的步伐。

    开门,正是裴琪。她见屋内的人都神色郁结,一脸肃穆,连忙低头道歉。

    站在他背后的人,扶住了她的肩膀,温柔道:“裴琪,我不是告诉你了,没做什么事情,不用先着急道歉的。”

    裴琪点点头。

    那男子款步上前,仿佛空气都澄明、宁静许多。

    只见他三十岁左右的样子,生的一张慈眉善目的脸,眉心有一颗红痣。

    章宇歌颔首道:“师兄。”

    此人正是长留谷,谷主,柳安生。

    柳安生也向三人颔首,又朝着章宇歌道:“宇歌,我听闻你因家事,急着下山,这是为你收拾的包裹,你先拿着。”

    章宇歌接过包裹道谢。

    柳安生又道:“你的事情,我也大概听说了。掌门有见到过凶手的样子吗?”

    章宇歌道:“未曾。”

    柳安生就是那灭门之日,救了章宇歌的人。他将章宇歌送入须弥山,自己也在长留谷安顿下来。

    这十来年,两人从年龄上像是兄弟,但是感情上情同父子。

    章宇歌对柳安生十分依赖,见到他就感觉莫名的心安。

    “宇歌,你先别急。”

    他双目发直,双眸通红道:“师兄,我家中血海深仇,不得不报!”

    他睡觉每每做梦,都会梦见家人们倒在一汪血池里,挥手向他求救。一伸手,根本触摸不到他们。

    等到梦醒了之后,更大的仇恨向他袭来。如果能承受亲人所受之痛,对他来说也是一种安慰,但是·

    陆离有些感慨,堂堂须弥山掌门之徒,还有此等悲惨遭遇。真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痛苦,不由得捏紧了手,手心微微出汗。

    到底是谁,灭了章宇歌家满门?

    因为线索太少,众人只能先从章府入手。看看十年前,还留下什么线索。

    走在路上,陆离跟在宋坎后面,低声道:“这位谷主和我想象得有些不同啊。”

    宋坎放慢了脚步,和她并行,低头道:“有何不同?”

    陆离道:“我之前听高百尺说起过长留谷,他说起来就有点搞笑了,说他们就是打杂山谷,根本不值得一提。后来也问过裴琪,她倒是对他们谷主敬佩有加。我当时那种下属对谷主的尊敬。原先脑子里想着是一位三面玲珑,比较会打点的人。今日一看,没想到还是位谦谦公子。”

    宋坎脸色一变,变得难看,道:“你是不是看谁都是谦谦公子,刚才看章宇歌的眼神就是。”

    陆离没领悟他的话,道:“也不是,高百尺就不是谦谦公子。”

    宋坎本想问自己算不算,没好意思开口,这不是逼着别人夸自己。

    陆离又道:“你有没有发现他说话特别好听,就是一听就让人放下心里戒备的那种?”

    宋坎的脸更黑了,脚步变快,不悦道:“一点都没有。”

    几步功夫陆离被甩下,回头看裴琪,还是那么没有存在感,冲她说道:“你们谷主,怎么生的和观音一样。”

    裴琪脸色绯红道:“你也这么觉得啊。”

    “特别是他眉心的红痣,这是天生的还是后面长出来的?”

    “痣还能后面长出来吗?”

    “你不知道吗?有的呀,我们村里有个媒婆,嘴角有一颗黑痣。我听人家说她年轻的时候就没有。”

    “那是她当了媒婆才有的吗?”

    “那应该不是吧,我觉得你们谷主的痣长的位置好,颜色也好看。”

    二人咬着耳朵又说了几句,窃窃私语,旁人不凑近几乎听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