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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松尾家族造反得到好处的却是王举儒,这说明不是王举儒的外交手腕出现问题,而是松尾家族对大夏不满,早有预谋。

    绥平帝特意挑在除夕奖赏王举儒等人,实则是在昭告天下,他不满松尾家族公然挑衅天朝威严。王举儒在正大光明殿接受封赏,良田、布帛、金银无数。

    另,念在他多年背井离乡,在外邦为大夏发光发热,又封为世袭的一等昭禄伯。

    王举儒听完圣旨,嘴角乐歪了,绥平帝以为他没有后人,圣旨中对爵位继承放得很宽,只要是他的血脉后代都可以继承爵位,是降等的爵位,却也能传好几代了。

    与此同时,金穗在皇后殿中也接了封赏的圣旨,姚长雍封为鸿胪寺大行至礼丞,封荫妻,金穗授了正五品的诰命。

    外命妇纷纷恭贺,言语和眼神毫不遮掩的全是同情。

    金穗无奈,她作为商人妇封为诰命想不惹人眼红都不行。

    慕容王妃轻声附耳道:“她们是嫉妒你,莫理她们的眼神,受了恭喜便是。”

    金穗抿唇微笑:“我听王妃的。”选择性地忽略掉夫人们的嫉妒,这就叫得了便宜还卖乖。

    语落,大殿中载歌载舞,一片歌舞升平的盛世景象。

    伯京的官老爷们无论怎么骂慕容王府无能,没能保住东瀛贡品,官夫人们怎么嫌弃海军男人没出息,连累她们一两年没法子买到东瀛的珍珠,但是该享受的时候,这些人哪里还记得起水师除夕夜在冰冷的海上吹冷风,吃口热饭都是奢侈。

    锦屏去了一趟姚太后的宫殿,取了暖手炉过来,夫人们一阵打趣。金穗生受了大家对姚太后关爱小辈的赞誉。含笑接暖炉,捂在怀里,伯京的天气比扬州冷多了。这个手炉没有姚长雍给她的暖和:“怎么样?”

    “四奶奶,说是被藏在冷宫里。具体是哪个宫,尚在搜查。”锦屏小心地睨着周围动静,如闲话般跟金穗说道。

    金穗点了点头,面上笑吟吟的:“倒是会藏人,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谁能想到那位没将她弄出宫,反倒藏在离陛下最近的地方呢?锦屏。告诉他们,不必搜查了,将消息传给陛下。”

    锦屏应诺,金穗手中茶盏不稳。她突然起身躲开打翻的茶水。

    慕容王妃看歌舞的目光转回来,关心地问:“可湿了衣裳?”

    金穗讪讪地笑道:“第一回在宫里过年,我太紧张了。衣裳未湿,倒是这条帕子湿了,我着急忙慌的。今儿的只带了一条帕子来,锦屏,你去问掌宫嬷嬷要一条来。打搅大家兴致,我自罚一杯。”

    锦屏便退了下去。

    夫人们见不是大事,没热闹可瞧。又扭回头各自说话。

    这个小插曲很快过去。

    宴至半酣,天空放起璀璨的烟花,金穗的目光频频望向外面。

    慕容王妃笑道:“这宫里的烟花是最好看的,我带你去看。”

    姚太后闻言便宠溺地笑道:“这宫里好玩好看的多着,改日长雍媳妇你进宫来,哀家让人带你四处转转。”

    金穗微微垂眼,姚太后这么高兴,想来是皇帝故意瞒着她傅池春亡故的消息。

    她当做没看见姚太后眼中的炫耀和得意,福礼笑道:“谢太后娘娘厚爱。”

    “年轻人爱稀奇,倒是让太后娘娘看笑话了。”慕容王妃言罢,带着金穗出了大殿。

    沿着抄手游廊走至拐角处,慕容王妃问:“长雍媳妇,你怕不怕?”

    “有王妃在,我怕什么?”金穗双手攥紧,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她活了两世,第一次这么紧张。

    慕容王妃握住金穗汗湿的手,慈祥道:“辛苦你了。一会子闹起来怕是刀剑无眼,你在宫宴上出现过便可,我先让人带带你藏起来,事后便是追究,也没你什么事。”

    金穗一听,慕容王妃是要背负起所有的责任,她有些感动,忙道:“王妃怕我有个好歹,我也怕王妃身处险境。若是我躲起来,虽然能在陛下面前有千百个天衣无缝的理由,可难免引人怀疑,陛下怪罪我不要紧,我却不想连累王妃。何况,我多少有些身手,不敢说保护王妃,自保却是可以的。”

    事到如今,不必再藏拙。

    慕容王妃未料金穗临阵如此倔强,她正要再劝,天空突然炸开一道比寻常烟花更尖利的声音,“江山万代”四个明黄色的字骤然出现在黑色的夜空中,打眼的是,“山”字附近有个不起眼的紫色亮点。

    “他们要动手了!”慕容王妃心惊。

    她的声音刚落,前面大殿里传来两声枪响,恐怕皇后的宫殿已经被包围,金穗错失了离开的时机。

    比她们预料的动手时间要早一些。

    金穗心一紧,和慕容王妃快步回到大殿上,大殿上依旧歌舞升平,两人还未回座,异变陡升,门外冲进来一群御林军,吓得一众娇养的官夫人和千金小姐们尖叫,躲闪不及。

    大家茫然地面面相觑,纷纷问:“发生了什么事?”

    姚太后一拍雕百鸟朝凰紫檀桌案,怒容满面:“大胆!你们竟敢放肆,这是当朝皇后的宫殿,岂是你们能进来的?寇铭,还不快出去,否则,哀家让皇帝治你们的罪!”

    领头的御林军首领寇铭假惺惺地恭敬道:“姚太后且莫发怒,绥平帝荒/yín无道,执政期间毫无建树,只图自己享乐,却不知百姓疾苦,当初连太妃都敢奸/yín,简直丧尽天伦,更遑论顾及百姓死活了!这种人怎么堪当皇帝?”

    姚太后有瞬间的迷茫和呆滞,而后明白过来,勃然大怒:“你们……你们要造反?!”

    寇铭冷笑:“太后果真如贵夫人们传闻的那般,蠢死了!反应这么慢。”

    姚太后登时面红耳赤,看向缩在桌子角落的各家夫人们,原看着她的人纷纷偏头,不敢与她对视。姚太后面容愤怒到扭曲。一双杏眼能喷出火来,原来大家真是这么看待她的!不过现在不是与她们算账的时候。

    接着,寇铭一挥手。客气地再次拱手:“各位娘娘们和夫人们请吧,只要大家按照末将的指示来。末将不会伤害大家的。”

    御林军整齐划一地亮出火枪,关闭除正殿门之外的所有宫门,惹来女人们的哭声一片。

    寇铭冷哼,朝天放了声空枪,大殿正中的琉璃瓦应声而落,恰恰落在伏在地上的舞姬头上,砸得那舞姬惨叫一声。然后便是长久的寂静。

    金穗心脏一抖,悄悄瞥了眼寇铭,寇铭的侧脸冷峻无情,眼眸微眯。嘴角挂着残忍的冷笑,瞥也不瞥那舞姬一眼。

    众人抖抖索索地鱼贯而出,姚太后浑身瘫软地最后出来,扶着她的宫女突然趁人不注意跑开,只是还未跑到三步远。便被寇铭的手下一刀捅死了。宫女捂着腹部,因为疼痛不自觉地痉挛,在地上翻来滚去地惨嚎,嚎得大家的心拨凉拨凉的。

    寇明懒懒地道:“我说了,要按我的指示来。真是不知好歹!”

    惊呆的女人们蓦然齐刷刷垂首。鸦雀无声。

    寇铭是摄政王妃的侄子,在御林军里任职达十年之久,与皇帝的禁卫军分庭抗礼。真正造反的人,必是摄政王无疑。

    大家被关在叶皇贵妃的宫殿里,金穗敏锐地察觉,姚太后在进入这所大殿时浑身紧绷,目光畏缩地四处打量,皇后轻轻一碰她,她吓得“啊”了一声绊倒在地。

    皇后担忧地唤道:“母后——”

    姚太后看清是皇后的脸,长长舒口气,伸出手由着皇后扶起来,似失去所有的力气,想起刚才那名贴身宫女的惨死,她脸色变得煞白,惊恐地看向寇铭。

    寇铭眼底划过一道嗜血的红光:“姚太后的记性可真好,没错,这是昔日叶皇贵妃的宫殿……”

    顿了顿,他扫视一圈众女惊疑不定的脸色,又道:“叶皇贵妃是末将表妹,比皇后更温婉贤淑,具备母仪天下的风范,论起掌管六宫的经验,皇后娘娘,你可是公认地不如她啊!”

    皇后的脸红了白,白了黑,变来变去,瞪着眼不说话。

    寇铭接着声音一厉:“可是皇后娘娘,你抢了皇贵妃的后位不算,居然联合姚太后和绥平帝为着莫须有的罪名鸩杀叶皇贵妃!”

    皇后蓦地睁大眼,夫人们震惊,姚太后不是说叶皇贵妃抱恙么?怎么会死了?一个皇贵妃不明不白地死了,还隐丧不发,便是绥平帝是皇帝,也说不过去。

    姚太后气鼓鼓的,正要说什么,被杨公公按住手,强自隐忍。

    金穗微微蹙眉,和慕容王妃对视一眼,她们都不知道叶皇贵妃的死讯,这皇宫终究是皇帝的皇宫,恐怕摄政王提前发动宫变,与叶皇贵妃的死有很大关系,叶皇贵妃的父亲是燕州太守。

    寇铭喋喋不休地为着叶皇贵妃的死怒骂姚太后一家子。金穗倒不关心这些没相干的事,她的心紧紧缩成一团乱麻,不知前殿怎么样了,宫里危机四伏,王举儒本就在宫里,按照慕容王爷的安排,黄老爹早该进宫了,此时应是和王老五的三个儿子王欣三兄弟在一起。

    她额头一颗一颗地冒冷汗,内心不住祈祷。

    正在此时,天空乌云大作,雪子簌簌落在宫殿的琉璃瓦上,一声又一声,砸在人焦虑不安的心上,不知人间疾苦的烟花依旧在绚烂地燃烧生命,把最美好最璀璨的一面放在世人面前,艳丽的光彩遮住了隐藏在黑暗里的罪恶。

    寇铭越说越气愤,用火枪戳姚太后,姚太后可怜兮兮地缩成一团,无助地躲避尖利的火枪头。皇后挡在姚太后面前,泪流满面,不住口地哀求。杨公公和几个宫女太监被寇铭命人反绑住,无法顾及姚太后。

    叶皇贵妃的宫殿越发显得阴森森的。

    寇铭横眉怒目,数落完姚太后的各种愚蠢愚昧和罪该万死,义正言辞地说道:“姚太后,民间有句话叫做,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姚太后贵为太后却罔顾人的性命。活在世上是浪费百姓上交的米粮,不如末将替太后娘娘解决了姚太后这个蛀虫!”

    姚太后惊恐地瞪大眼,嘴巴张的大大的。开开合合,却没有发声。皇后跪地求饶。被御林军无情拉开。

    寇铭擦了擦火枪口,扣动扳机,如暗夜修罗般直直盯着姚太后,在千钧一发之际,被绑住的杨公公突然大叫:“寇统领手下留情!您看殿外有人!”

    这一声如一滴水掉进滚热的油锅,顿时炸开了锅。殿内紧绷的气氛一松,大家憋在胸口的那口气缓缓吐出。脑袋不由自主地随着杨公公的话望向殿外。

    “哼,死太监,我一枪崩了你,看你敢耍花招!整个内宫都在我御林军的掌控下。”寇铭厉喝。枪口指向杨公公。

    杨公公冷汗淋漓,两股战战:“奴才没骗您,殿外真有人!”

    寇铭眯起眼,踢了如死狗般的姚太后一脚:“就让姚太后多喘两口气。你,去瞧瞧。若是这死太监说谎,你给我一枪崩了他!”

    士兵应诺,打开殿门,少顷,匆匆回来。朗声皱眉道:“寇统领,殿外有十名禁卫军押着一名孕妇来了。”

    寇铭勾起一边嘴角,命人大开殿门,果见十名禁卫军用刀架着一名孕妇姗姗而来。

    杨公公松口气,姚太后一下子瘫倒在地。

    金穗微抬眼,如她所想,那名孕妇果真是傅柳梢,傅柳梢挺着六个月的肚子,因着冬日衣裳厚,看起来倒有七八个月大。

    禁卫军道出真相:傅柳梢怀的是叛逆摄政王幼子嵇延兴的孩子,叶皇贵妃私自将傅柳梢窝藏起来,惹得绥平帝大怒,加上叶皇贵妃掌管六宫时加害皇家子嗣,绥平帝便赐了毒妇叶皇贵妃毒酒。

    叶皇贵妃死得蹊跷,有一半夫人们已是信了,哗然一片,原来傅柳梢的孩子不是姚长雍的。

    寇铭知其就里,不敢轻举妄动,嵇延兴不知踪迹,很可能已经死了,偏偏又不像是姚家人所为,因为姚家一直在查找任管事的下落,若是傅柳梢有个好歹,摄政王一定不会放过他寇铭的。

    现在,禁卫军用嵇延兴留在世上的唯一子嗣要挟寇铭不许伤害姚太后,但双方无法互换人质,明显禁卫军是吃亏的。

    寇铭商谈无果,又不敢冒险,双方对峙起来。

    半刻钟后,前殿突然传来刀剑碰撞和火枪开火的声响,殿内众人不由地屏住呼吸,这些夫人们的男人可都在前殿呢。

    又过了煎熬的半个时辰,殿外突然传来气势凛凛的脚步声。

    寇铭看了眼那十名挟持傅柳梢的禁卫军,微微皱眉,没有满面喜色地去开门,而是高喊:“殿外是谁?”

    回答他的是撞门,门外的人在用圆木撞击大殿门!

    金穗再次和慕容王妃对视,两人眼中都有喜色,这次宫变,绥平帝获胜!金穗激动地喜极而泣,深深垂着头,任由泪水滑过脸颊。

    内宫殿门不比城门,五次撞击后,殿门轰然倒塌,更多持火枪的禁卫军冲进来,迅速团团围住寇铭的御林军。

    寇铭面色一白,命御林军将女人们抓起来,眸底酝酿起疯狂的情绪:“看你们谁敢动老子!老子手上全是诰命夫人,全是朝廷命官他娘、他婆娘!还有皇帝的老娘!走,给我冲出去!”

    寇铭一把拖起姚太后,禁卫军让开一条道,禁卫军首领淡定地站出来:“寇铭,你瞧瞧他们是谁?”

    他让开身形,寇铭的眼睛瞬间睁大,他的家人全部被绑成粽子串在绳子上,跪在鹅毛大雪里哭喊他的名字,求他救他们。

    他的儿女,他的父母叔伯,他的祖父母,一个不少。

    他们不是被摄政王连夜送走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