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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感情还不够浓烈?

    少年将她安置在床上,正要熄灭烛火出门,突然想到什么,回身看她:

    “有一天,我会不会消失?”

    听她说起过,以前的他与现在的他,相差甚远。

    林独枝一愣,随即安抚道:“当然不会,你现在只是没有了记忆,你还是你,即便哪一天你恢复了记忆,你也还是你。”

    少年这才安心离开。

    在独山剑派的许多天里,是夜。

    铜镜中,少年嘴唇苍白无血色,呼吸沉重而急促,他看上去脆弱得像一头濒死的小兽。

    他握紧手心凝结灵力,却只一瞬,灵力便四散开。

    “青鸟。”谢子朝低声说。

    暗中观察他已久的青鸟听见主人的呼唤,猛地一激灵,飞到他面前。

    他抬起手,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青鸟就知道他会这么问,想到那个少女的告诫,它瑟瑟发抖不吭声。

    “主主人,青鸟不能告诉你,这都是为你好。”

    说罢它飞身要躲回去,被一股力又生生拽了回来,青色翎羽又掉了好几撮。

    少年冷冷开口:“说,不然我看你还有多少毛。”

    青鸟欲哭无泪,心疼坏了。面对这前有恶狼后有母老虎的处境,它只能说:

    “主人,青鸟誓死保护主人,不能说。如果主人一定要知道,就去问那个祸水吧!”

    把锅甩到林独枝身上,凭主人对她的那股稀罕劲儿,不会对她怎么样,但是自己的毛经不起折腾了。

    青鸟一股脑说完,许久没听见动静,它奇怪地“诶”了一声,探头探脑去看主人。

    少年嘴角溢出一丝血迹,蜿蜒流下,他神色平淡抬手抹去。

    青鸟吓了一跳,连忙给他输灵力。

    其实主人这种情况,已经连续好几天了,它在乾坤袋里都看得清楚。身体每况愈下之时,林独枝半夜就会来给他喂药,第二日又恢复如常。

    可这种时候越来越多,药效从五天缩短到两天,她能有多少血去炼药呢。

    青鸟心中焦急万分,想着要不去帮主人抓几只小妖来,可是他们现在不是在人间,独山剑派的禁制剑网嗅到妖气就会启动。

    等主人睡去之后,它正要去找林独枝,门先被推开了。

    看见来人后,它大喜过望:“你可来了!”

    林独枝被它发光的毛吓了一跳,小声说:“平时没看你出来迎接,今天怎么了?”

    青鸟一脸要哭出来的模样,她心中咯噔一声,走到床边伸手探床上的人的气息。

    还有气啊。林独枝叹了口气,看青鸟一副要殉主的死模样,还以为人已经去了呢。

    不过她眸光复杂,炼药的速度快赶不上他的身体消耗速度了。

    有一个办法,那就是让他解除困心术,他便可以自行去吸纳妖力。

    可如今,只能靠她炼的药维持了。

    林独枝如往常一样,从怀里取出白玉瓶,倒出一粒指节大小的药丸,抵在他唇边。

    骤然——

    床上的少年忽然睁开眼,钳住她喂药的手,另一只手捏住那颗药。

    青鸟看见主人装睡,顿时老老实实回了乾坤袋,留给林独枝一个“自求多福”的眼色。

    “这是什么?”少年撑起身子,手中把玩着那颗血红的药丸。

    林独枝还没从方才的惊吓中缓过来,心有余悸地深吸了一口气,听到他的话陷入了沉默。

    她要怎么说!

    好半晌,她听见自己举棋不定的声音:“就是一颗药丸,可以让你好受一点的药丸。”

    林独枝低下头,不敢去直视少年那双黑黢黢的眼眸。

    “是吗?”他垂下眼睑,敛住眸中的讥讽。

    这样的反问让人内心无比煎熬,尤其是在一片黑暗中,人的感官无限放大,静得仿佛能听见人的心声。

    林独枝面不改色,弯腰握住他拿药的手,放到他唇边说道:“是,你快吃了吧。”

    眼看药丸就要被推进他的嘴里。

    蓦地,少年手腕一转,推开了她,却拉住了她的手,轻纱袖子被那道劲风吹起,露出了少女触目惊心的胳膊。

    被短刀划开数道肌肤,最新的那道还没来得及上药包扎,伤口狰狞而血腥。

    林独枝惊愕于他突如其来的反应,仓皇地收回了手,遮掩住伤疤。

    床上的少年没有作声,垂下的指尖惨白,唇抿成了一条冰冷的线。

    “其实这都没什么的,一点都不疼。而且我也不是只为了你,以我的血凝丹,对修真者有大用,日后还能帮助其他人。”

    她语气故作轻松,惊疑不定去看他。

    听了她的话,少年抬眸凝视她,唇角勾起一个讽刺的弧度:

    “我不需要你的好心。”

    这话刺耳至极,又凉薄无情。任谁听了都会撂摊子走人。

    可林独枝早已摸透了他的脾气性格,不会轻易被他冷言冷语赶走。

    她在原地呼了口气,两步上前,粗鲁地捏住他的脸,把药塞了进去。

    少年一脸惊愕,没想到她会用强的,涨红了脸也要咳出来。

    “我偏要你收下我的好心,你能怎么样?”林独枝露出得逞的笑,站在床边看他。

    他没有再开口,沉默地躺下,背过身去。

    空气中一片死寂。

    床边的少女唇角扯笑,抚了抚胳膊上的血痕,转身离开。

    她方拉开门,一道低沉喑哑的声音传来:

    “如果不是这样,我会死吗?”

    林独枝眼底浮现逗弄的笑,说:“是啊,会死。你怕了吗?”

    又是许久没有回答,她也不追问,抬脚走了出去。

    一片漆黑中,床上的少年望着门口,少女白净的胳膊那几道细长伤疤,如今像烙铁一般印在了他的心里。

    在他心上徒添了几抹酸涩,让人眼眶发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