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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年是胤禛登基的第一年, 宫宴上,他们这十几个兄弟之间并没有敞开心扉说太多的话,但那酒却是一杯接一杯的下肚, 大家都在暗自较着劲, 最后几乎所有人都喝醉了。

    醉了好啊, 就能什么都不想,睡一个好觉。

    最先昏睡过去的是酒量最差的老三胤祉,梦里的他竟然与二哥最要好, 但却一直没有小六出现的画面,浑浑噩噩过了一世, 结局也并不好,胤禛登基后, 他被派去给皇阿玛守皇陵,后来酒后发牢骚,触怒了老四,最终被夺爵幽禁,病死在景山。

    之后是老五胤祺,他的梦里出现最多的是兄弟们的嘲笑,因为他是太后抚养长大的, 一直学的是蒙文, 别说汉字了,就连汉话都说的吞吞吐吐。

    梦里没有小六的身影,太后不放心他出慈仁宫, 看他看得十分紧,额娘也极少来看他, 即便来给太后请安, 也从不主动与自己说话。

    一直到九岁那年, 太后才放他跟其他兄弟一样入上书房读书习字,他本就不是聪慧之人,起步又比别人晚,总是挨师傅训斥,被众人嘲笑,就连额娘也看不上自己,更疼爱活泼机灵的胤禟,所以他总是忍着,装作敦厚老实的模样,去求得皇阿玛的一丝认同。

    后来老四杀出了一条血路,顺利登基,站队老八的胤禟获罪,额娘被他接到了自己的额府上奉养,却骂他不为自己的亲弟弟求情,仰仗着老四的鼻息苟活,连带着不喜福晋他塔拉氏,对他们夫妻俩总是冷着脸。

    胤祺看着梦中的自己从小到大没有一刻发自内心地高兴过,隐忍着过了一生,梦中的他临终前落下了一滴泪,那是为自己掉的。

    老大的酒量本应该是很不错的,可他最不如意,即便被赦免,也再不可能回到权力的中心,更别提领兵作战,梦中的他同样自幼被额娘灌输自己是尊贵的皇长子,要去跟太子争,要等上那个九五之尊之位。

    结局自然是败了,终身圈禁,后半生终日饮酒醉生梦死,活的像个废人一样。

    老九胤禟也做梦了,梦里的他不得皇阿玛喜爱,连份正经的差事都分不到,于是他帮着八哥敛财,终日只能与商贾打交道,皇阿玛就更看不上自己了。

    他一辈子都在为了证明自己,所以把身家性命就交托在八哥身上,可惜八哥败了,他自然也落不到什么好下场,被革去了黄带子,被活活的折磨死在狱中。

    老十的外公是辅佐皇阿玛的四大辅政大臣之一——遏必隆,姨母是孝昭皇后,生母是温僖贵妃,梦里的他因为身份高贵,自幼肆意张扬,嚣张跋扈,额娘死后,他跟九哥一起被八哥笼络,稀里糊涂上了贼船,把老四得罪了个彻底,最后同样是被革去爵位圈禁。

    老八胤禩也做梦了,梦境中的他人前是仁善的八贤王,人后是野心勃勃的阴谋家,他收买王公大臣,笼络老九老十还有老十四,设计离间太子与皇阿玛,激化大哥与太子之间的党争,坐收渔翁之利。

    却不想皇阿玛早已看穿了他所做的一切,事情败露,功亏一篑,反倒让老四最后捡了现成的,他自然心中不服,最终下场凄凉,连姓氏与名字都保不住。

    在府中睡着的胤礽此时满头大汗,梦中的他再次经历了被皇阿玛废弃,精神失常,身体里分裂成了两个性格截然不同的灵魂,原本的那个他很少苏醒,大多时候,是那个暴躁易怒、乖戾凶残的灵魂主导一切。

    最后父子决裂,梦中的他被圈禁于咸安宫,与皇阿玛十年未见,哪怕是十年后皇阿玛驾崩,他也无法离开咸安宫亲自祭奠,最终在咸安宫抑郁而终。

    还有老十三,梦里的他少年得志,深受皇恩,却在太子被废之时,惹怒了皇阿玛,之后的十余年里,抑郁不得志,直到四哥登基后,方才一展抱负。

    老十四就更不用说了,直接在梦里哭了出来,他找不见他最爱的六哥,梦里都是刀光剑影,他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兄弟彼此争锋相对,梦里的自己被圈禁,曾经的雄心壮志尽数被消磨了去,心中的热血最终湮灭。

    养心殿里躺在龙床上的胤禛也闭上了眼睛,上一世的经历一幕幕从脑海中浮现,因为没有那个他最想看到的身影,他一直在挣扎着,想要苏醒过来,砰!是什么东西破裂发出的声音,胤禛睁开了双眼,外头的天刚刚破晓。

    “胤祚!胤祚!”胤禛赤脚踩在地板上,呼吸沉重,他的目光四下寻找那个身影。

    睡在床角的苏培盛扶了扶快要从脑袋上掉下来的帽子,慌里慌张地站起来,回应道:“皇上!荣亲王昨儿个宫宴上喝多了,这会儿正在王府歇息呢!您可是要立马召见他?”

    胤禛立在原地,攥紧拳头,过了一会儿,他压抑着自己的情绪道:“不必了,让他多睡一会儿吧,下午你去将他接进宫里来,朕想见他。”

    “嗻!”苏培盛也不敢多问,只因此刻的皇上看起来实在有些骇人。

    胤禛再睡不着了,起身看着窗外,亲眼看着朝阳缓缓升起,一切都改变了,这是全新的一世,胤祚不会消失,他此刻就住在曾经的雍亲王府里头,不知怎的,一向克制的他突然生出一股冲动。

    “苏培盛,替朕更衣,换一身常服,朕要去一趟荣亲王府。”

    胤禛大清早的秘密进入荣亲王府,除了守在胤祚床前的顺风顺水二人亲眼目睹了他的到来,此事并没有人知晓。

    二人惊讶不已,当即便想跪下恭迎圣驾。

    胤禛压低了嗓音道:“噤声,出去吧。”

    顺风顺水岂敢不从,虽然不知道皇上为什么大清早的悄无声息出现在王府,但皇上是这天底下最不可能伤害主子的人了,他们并没有耽搁,迅速退了出去,与皇上身边的苏总管一同守在门口。

    床上的胤祚他抱着被子,睡相跟小时候一样不安分,脸有些红,毕竟是宿醉,眉头轻蹙,瞧着不大舒服。

    “顺风顺水,渴。”胤祚语气含糊不清地嘟囔着。

    过了一会儿,有人半扶着他坐了起来,胤祚眼睛都没有睁开,便张开了嘴,清凉的水涌入喉间,舒缓了他些许不适,他的神态变得安然了不少。

    “再睡会儿,还早。”

    梦里的声音,胤祚听着有些熟悉,是一个让他很有安全感的声音,他笑着点了点头,过了一会儿,身边传来一阵温热,他下意识抱了上去,并蹭了蹭,然后又再次沉沉睡去。

    中午的时候,荣亲王府接二连三地迎来了客人。

    胤礽到的时候,发现正厅里已经坐满了人。

    “还以为只有我来找小六,没想到大家都比我早,小六还睡着吧?”

    老三笑着接话:“二哥早,难得见你从王府出来溜达,坐我这儿吧。”

    胤礽朝他点了点头,走过去在他旁边坐下。

    老八胤禩道:“我到的最早,荣亲王府的人说六哥确实还睡着未醒,所以咱们大家都坐在这儿再等等。”

    老九打了个哈欠,靠在老十身上,慢悠悠地说:“八哥,你没事儿来那么早做什么?难不成是做了什么噩梦,来找六哥解梦来了?”

    他身后的老十身子一僵,疑惑地看着他,试探着问了一句:“九哥,你昨晚是不是也做噩梦了?”

    “什么意思?别告诉我你也一样?”老九反问道。

    大家面面相觑,最后还是老大直接了当地挑明了,他说:“就别藏着掖着了,我最大我先说,昨晚我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梦里的我似乎经历了一生,其中却与现实略有差别,这些都不重要,我的梦里所有人都出现了,独独少了一个人。”

    老五胤祺激动地附和道:“我的梦也是!我的梦里少了的人是小六!他自始至终都没有出现过,我都被吓傻了,所以一大早就跑到这儿来,想来亲眼确认一下小六还在不在。”

    老八点了点头,道:“我跟大哥还有五哥一样。”

    大家各自陈述了自己的结局,气氛变得越来越沉重。

    胤礽将大家梦境中发生的一切串在一起,做了一个总结:“所以也就是说,大家的梦是一样的,只是梦见的都是自己的遭遇,那是一个没有小六的世界,我们大家的命运才会跟现实不同,或者也可以说,更凄惨,几乎每个人都不得善终。”

    其他人纷纷点了点头,认可了这个结论。

    就在这个时候,又有一个人跑着进来了。

    “十四弟?你、你怎么哭了?”离他最近的老九瞪大了眼睛,在他的印象里,十四弟就算是挨了板子都不掉眼泪的硬茬。

    “我六哥呢?我要见我六哥!六哥!六哥!”老十四顾不上要自己的脸面,着急地朝着他六哥的房间跑了过去。

    “哎!十四弟!你别过去!六哥还睡着呢!”老十喊了一声之后,也赶紧追了上去。

    大家互相看了一眼,各自起身,一道赶了上去。

    “六哥!六哥!”老十四红着眼睛跑到自家亲亲六哥的房门口,却被人给拦下了。

    “贝子爷,您请留步。”苏培盛挡在他面前笑着劝说道。

    老十四抹了一把眼泪,在奴才面前他还是要脸的,他指着苏培盛质问道:“苏培盛,你怎么在这儿?”

    略微一想,他怒气冲冲地说:“好啊!他是不是在里头?他又把我六哥一个人霸占了是不是?你让开!我也要进去!”

    苏培盛面对无所畏惧的这位十四爷也是头疼,可他要是不把人给拦在门外,恐怕自个儿的脑袋就要搬家了。

    “贝子爷!您就行行好吧,别为难奴才了!皇上确实在里头照顾荣亲王呢!”

    “呸!他会照顾个屁,让爷进去!”

    “十四弟,不得胡闹!”胤礽走上前喝止了他的所作所为。

    老大人狠话不多,索性直接提着老十四的后勃颈,将人拖到自己跟前拘着,省的他继续吵。

    门口闹这么大的动静,胤祚自然被吵醒了,他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抱着一个人。

    “哥?你、你怎么在我床上?你不是应该在宫里的吗?我记得我昨晚回王府了来着。”胤祚快被搞糊涂了。

    胤禛看着他迷迷糊糊的样子,眼中含笑。

    “朕昨晚做了一个噩梦,梦见你消失了,一时着急,一大早就悄悄出宫过来瞧瞧你,结果刚好听见你说渴,便喂你喝了一口水。

    本想着确认你好好的之后,就回宫去,却被你牢牢抱住了,你非要朕陪着你再睡一会儿,朕无奈之下,只得与你一同躺下眯了一会儿。”

    胤祚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他确实隐约记得有这么一回事,看来都是他惹出来的。

    “方才我听见十四还有二哥的声音了,哥你听见了吗?”

    虽然胤禛很想说没有,但是显然这并不可取,外头站着的那几个一说话就暴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