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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跟着管事的到了厢房,沈月溪再难掩心中的惴惴不安,她不懂朝局,只是隐隐觉得一个皇子无声无息地出现在汾东并不是什么好事。

    “月娘这是怎么了?”

    沈月溪猛一抬头,才发现裴衍洲并没有走,他守礼地站在门外,逆着光看不大清神情,她不合时宜地想,如今还是一无所有的裴衍洲,是经过怎样的十二年才能达到那个位置?

    “阿兄……”沈月溪犹豫了一下,还是向他招了招手,“阿兄进来吧,且关上门,我有几句话要与阿兄交代。”

    裴衍洲的呼吸乱了一息,更快地又静了下去,他泰然自若地跨入少女的厢房,将房门锁上。沈月溪又上前一步,离他很近,如兰的气息轻轻喷在他的身上,小声地提醒着他:“阿兄,要小心方才的朱郎君和陆娘子。你还记得那日在如意坊的陆郎君吗?”

    裴衍洲只垂眸便能见到沈月溪微微开启的红唇,他心不在焉地应道:“记得,卫国公之子陆续,他如今还在大牢里。”

    “方才那位陆娘子是他的嫡亲妹妹,至于那位朱郎君,他……”沈月溪不知该不该告诉裴衍洲朱烙的真实身份,亦或是命人速速通知沈南冲?可是如今未曾离开过汾东的她不应当认识皇子的……

    “他怕是来历不小。”裴衍洲接道。

    “你是怎么知道的?”沈月溪被吓了一跳,满是震惊地看向他,未及落冠的郎君眉眼浓烈,神情却是出奇地平静,他只盯着沈月溪看,看得她难以遮掩心思地低下头去,他才若有似无地笑了一下。

    “朱是国姓,而他蹀躞的玉扣上嵌着一颗光珠,那是一般世家子弟都不能用的。”裴衍洲解释了一声,他摩挲着指尖,思索朱烙来汾东的目的。

    “那……要告诉阿耶吗?”沈月溪钦佩地看着裴衍洲,若非她早就知晓朱烙的身份,根本不会注意到这些细微之处。

    “暂且别说,他未表明身份,我们便只当不知道。”裴衍洲吩咐道。

    “嗯。”眼前的小娘子有了商量之人,心定了不少,软软地应着,裴衍洲瞧着她乖巧的模样,心思微动,手在虚影下抬起,终究还是克制地收回了。

    春搜的第一日并未安排狩猎,各家郎君与娘子三三两两地过来,又成群结队地去踏青,沈家的别院之所以设置在此处,除了离猎场近之外,亦是这里景色秀美,周遭双峰环绕,清溪自山间流淌而下,溪上轻舟如叶,涧边桃花飘零。

    未定亲事的郎君和娘子便隔着溪水眉目传情,若是相互看中了,成就美事的亦是不少。

    朱烙跟着陆珠到处转悠,倒是颇有几分兴致——在京都,帝王四时狩猎,各个世家皆是派出最得体的子弟,只盼着能在帝王跟前一朝平步青云,明争暗斗,弩拔剑张,并不像这汾东氛围融洽。

    “叫四……表哥看笑话了,与京都一比,汾东的这些世家子弟便是一群上不得台面的下里巴人。”陆珠鄙夷地说道。

    朱烙似笑非笑地看着这位卫国公嫡女,式微的卫国公府走投无路,想要将宝压在了他这个不起眼的皇子身上,只是他一个不被重视的皇子又怎么会选择对自己无用的人呢?

    他正想着,便被轻舟上裙纱飞扬的少女吸引了目光。

    用过午膳以后,沈月溪换了一身梅子青的短襦长裙,发间只系着同色的丝带,半坐在轻舟上,嬉戏着将手探入波光粼粼的水中,一双杏眼儿亦似这多情的春水拢入点点碎光。清风舞起罗衣,葱手忙压裙,星眸微晗,袅袅水汽之上,一时竟分不清是嬉戏的娘子还是误入人间的桃花仙。

    饶是朱烙在京都见过环肥燕瘦各等姝色,亦忍不住在心中暗叹,沈月溪当真是好颜色。

    沈月溪蒸了水汽,桃花面上微醺,又见隔岸上的郎君们皆往自己这边瞧来,羞涩一笑,笑得众人似丢了魂一般,痴痴凝望。

    为她划桨的裴衍洲眸色有了一丝黯淡,还未将舟划得再远些,便见到她的身后一个圆脸的少年划着舟直直撞了上来,舟身轻盈,被这般一撞,两船摇晃得厉害。

    “沈、沈娘子,抱歉,我不小心……”少年只是想凑近一些,却没有想到技艺不精,便这般撞上了。

    他慌慌张张地想要解释,裴衍洲面无表情,手中的浆突然竖直顶住了舟身,又不着痕迹地一抽,便将那撞上来的舟翻了个个头,那舟上少年当下便掉入溪水之中,溅湿了沈月溪的裙摆。

    “月娘没事吧?”裴衍洲问道。

    “阿兄快用浆将这位郎君从水中拉上来。”沈月溪急急说道,想要伸手将那少年拉到自己的舟上。

    裴衍洲的眼眸黯淡了一丝,还未开口,便听到那水中的少年急慌慌地甩手说道:“不用不用,我会水,自己游回去便是。”

    少年说着便已转身游回了岸边,岸边众人瞧着他狼狈回来,都嘻嘻哈哈地嘲笑着。沈月溪有些担心,便叫裴衍洲将舟划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