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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南冲收裴衍洲为义子之事暂且定下,不过沈南冲也并不急着将他带在身边,只吩咐周伯先给他寻两个先生,一个教识字,一个教骑射。

    沈南冲说道:“我给你三个月的时间,先学会识字与骑射,待到开春之后,正好赶上汾东城内的春搜,刚好去结交一下城中的世家子弟。”

    沈月溪觉得沈南冲颇有些强人所难,三个月哪学得会这么多?

    裴衍洲面不改色地应了下来,只说道:“只要沈太守与沈娘子认我便可。”那些世家子弟结不结交,无关紧要。

    沈南冲深沉地略了面无表情的少年一眼,摸着下巴问道:“不知我儿原本想去何处投军?”

    “汉阳。”裴衍洲坦诚地答道。

    “汉阳与汾东相去甚远,为何想到去汉阳?”沈南冲颇为意外,汉阳那边并不太平,守城的张丛行早有反心,圣人久召不回,又公然招兵买马。

    “杀……”裴衍洲转头看了一眼娇柔无知的小娘子,将那个“杀”字又默默咽了回去,一边思量着用词,一边慢慢说道:“那边乱,好立功。”

    沈南冲仔细一想,确实乱有乱的好处,像裴衍洲这般没有根基的只有趁乱才能起来,少年虽不识字倒是有远见,也有野心……

    他赞许地点点头,再看向自己那眼神比溪水还清澈的女儿,温和地笑道:“还是阿月有眼光,给自己寻了一个好兄长。你也不必再羡慕林五娘了,往后上花轿之日,亦有兄长背你上轿。”

    裴衍洲听到这话,浅色的眼眸沉了一下,只是在沈家父女看向自己的时候,眸色已恢复寻常,未见半点异常。

    沈月溪掩了一下面,面带羞涩地道:“阿耶说的是什么话?哪有直接当着女儿家的面说这些的?”

    沈南冲见自家女儿的目光坦荡,一再确认沈月溪对裴衍洲并无女儿家的春思,彻底放下心来,亦觉得几个照面下来,这裴衍洲不失是个可教之才,若往后真能成为一方将领,叫女儿多一个依靠,未尝不可……

    “阿耶还有公务在身,午膳便不在家中用了,阿月可帮衬着周伯,照拂好你的义兄。”沈南冲见时候不早,慌忙赶在午时之前出门。

    沈月溪没多想自家阿耶的那点躲闪,只觉得三月时间紧迫,索性在先生到来之前,她先教裴衍洲开蒙。

    “阿兄若是不嫌弃,让我先来教教你……阿兄,可会写自己的名?”

    少女在屋内脱去了厚厚的外衣,内里穿着月牙色的袄子,恰好与他身上衣衫是一色的,那一声如莺啼的“阿兄”似蜻蜓点水一般在他的心湖上泛起层层叠叠的涟漪。

    裴衍洲眼中多出了几分柔光,说道:“太守先前便是想叫你为我取名,我虽说自己叫裴衍洲,却不知道该写哪几个字。”

    沈月溪微微愣了一下,前世识得裴衍洲的时候,他已高高在上,哪里敢问他名字怎么写,今世却要她来为他定,她在心中默了一下,冲口而出便是:“德星昭衍,在河之洲,取这二字。”

    她见裴衍洲有些愣神,想到他还未识字,柔着声音说道:“光照水陆之意,又有开疆扩土之意,看着阿兄我便想到了这二字。”

    裴衍洲摩挲了一下手指,面上有了极为真挚的笑容:“沈娘子说的是。”

    沈月溪偏好如沈南冲那般温和的长相,可当裴衍洲勾起唇,一双笑靥化开面上冰霜,叫她一下子便放下心防,连着前世那点余惧都荡然无存了。

    她垂下眼眸,跟着轻笑,眼前亦不过是个十五六的少年罢了,还不如自己前世的年龄大,她又有什么可顾忌的?既然已经认了义兄那便是自己人。

    她全无戒心地说道:“阿兄不该再唤阿耶为沈太守,也不该再唤我沈娘子了,我阿耶是你义父,我是你妹妹,你唤我月娘便可。”

    “我听义父唤你阿月。”裴衍洲从善如流地改唤沈南冲为义父。

    “唯有我阿耶才会那般唤我。”沈月溪笑道,并未在意这个称呼,只将“裴衍洲”三字写在纸上,“阿兄的名应当这般写,待往后弱冠之时,再由阿耶为你取字。”

    “不必,衍洲既是我的名,亦是我的字。”裴衍洲看着小娘子落下的三个字,清雅娟秀,恰如其人,却是默默将宣纸叠好藏于自己的怀中。

    “阿兄,这是做什么?”沈月溪不解地看向他,杏眸如洗,并不懂得他眸中那些细微的心思。

    他只说道:“这张我拿回去细细琢磨,你再写一张于我现在练习。”

    “我的字过于轻巧,不适合男子,阿兄看个字形便好,回头我给阿兄备些字帖。”沈月溪不疑有他,又写了一张。

    “月娘的字很好。”裴衍洲不容置疑,直接执起毛笔,“月娘教我。”

    少年似乎并不知道如何纸笔,如握剑一般地握着,沈月溪将自己的手伸到他的眼前,“阿兄要这般。”

    看似聪慧的少年看了数次,始终学不会,当沈月溪看向他的时候,少年平日凶狠的眉眼微垂,那双褐色的眼眸在明光之下色泽如骊珠,竟被她看出了几分可怜之色,软心肠的少女心生无奈,只犹豫片刻,便放下手中毛笔,葇荑搭在他骨节分明的手指上,“阿兄,要这样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