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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风绵绵,似是风平浪静,窗上明纸却沙沙作响,蝉声孤寂。

    沈以宁有些语塞,景昭好整以暇地瞧着她。

    早年皇恩浩荡,赏赐丰厚,沈府断然家大业大,房契良田无数

    可景昭说,他要骆城?

    沈以宁愣怔之后,稍加思忖,语气尽量无关痛痒地说道:“都说骆城人杰地灵,风水养人,是个好地方。”

    景昭沉默一会儿,不知为何,换了一种更为怪异的眼光看她。

    沈以宁摸了摸鼻子,被盯得浑身不自在。

    想来还不如不说。

    只因她听见景昭似笑非笑道:“郡主想来不知,昔年,我随皇姐分兵出营,曾到过一次骆城,不料途遇流寇,他们见我扮相陌生,便威胁要把我的手卸了,脚剁了,后来我落入一片荒漠,下场无外乎两种,一是被野兽捡走,二是饿死,你管这叫,人杰地灵?”

    景昭没有说的是,当初陷落荒漠乃他一手促成,流寇迟笨,识不破伎俩,食不果腹,愈渐委顿,待夜深人静,一剑疾出,锋不可当,悉数被他刺穿了胸膛。

    不知实情的沈以宁后颈无故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她顺着杆子往下爬:“有殿下亲历为证,可见穷山恶水专出刁民,养恶霸!”

    景昭眉尾一挑,飞扬跋扈:“你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事渐长,殊不知,我虽当得了你一声殿下,可在你心中,却似人非人,似鬼非鬼。”

    否则,又怎会前言不搭后语,顾左右而言他。

    他屈起手指在沙盘上敲了敲,这次不再拐弯抹角:“半吐半露何时休,双方都直接了当一点,才有得谈,你认为呢?”

    沈以宁不置可否:“愿闻其详。”

    景昭从善如流道:“我要,骆城骑营的调符。”

    骆城骑营本就所属朝中,沈武不过是因骆城隶属封地,代为管辖,且麾下各司其职,划界清晰。

    他想要这个,随时可取,一句话的事。

    寻她来,绝对算是多此一举。

    景昭撩了袍角,寻了张凳子坐下,撑头看她:“你似乎并不惊讶。”

    沈以宁小心掂量着,回道:“殿下说笑,君臣礼制不可违,您想要的从不独属于沈家,更不属于我父亲”

    “不止,”景昭打断她,双眼动人,是摘不下的天河之星,“我还要你父亲手底下其余人马,尽数归于我。”

    听到这里,沈以宁眼里才有了一丝波澜。

    多年累积,沈武手中尚有二十余万兵马,分散驻守于云洲各部,皆是甘愿追随于沈武统领的士兵。

    门外蝉声渐远,门内气氛骤沉,她问道:“归于谁,还请殿下说清楚。”

    “郡主是聪明人,几度避祸,尚有小人构党频频加害,此事欲破,尚需兵马助阵。”

    沈以宁面上一热,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画本子的日子过惯了,还是头一次有人说她聪明。

    但她很快又重新找准自己的定位,道:“如此大费周章,臣女恐怕受不起。”

    这时,有叩门声响起,照样是笃笃笃三声。

    景昭有所预料般抬眼看去,略微提高音量道:“进。”

    随着门外人推开雕花木门,踏过门槛,他抬手倒了一盏温热的茶,推至桌案对角,道:“坐吧——”

    “——王爷。”

    沈武拱手道谢之后落座,仿佛没有看到一旁的沈以宁。

    “郡主也坐?”

    沈以宁维持着心惊的状态,此时不想客气,刚想就近坐下,就听沈武道:“夜深难寐,余下之事,臣愿与殿下共寻良方,望许小女”

    “父亲,”沈以宁动作稍稍僵住,及时开口打断,道,“我就要在此,绝不回去。”

    沈武语气里存了一丝怒意:“休得胡闹,你养在深闺多年,又懂什么?”

    沈以宁虽不敢再开口反驳,可眼神始终坚定,半步不让,恍若充耳不闻。

    景昭看看对面坐着的,又看看旁边站着的,索性挥袖,淡淡开口:“女子亦可有见解,况且事关郡主疑虑,落座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