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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啊,神明又怎么会有眼泪?

    如今的三界只有一位神明,便是余渊帝君,乃以天地大道为已心,以山岳湖泊为已身,自诞生以来便无泪无情。

    神明生泪,先要生情。

    重明一直都知道,神明的眼泪可以重现玉川,可是他从不对夭夭提起,因着他明白,连传说中都不曾存在的东西,又怎么能得到?

    “神明没有泪啊。”夭夭低低呢喃了一句,抬起头,看沈阙挺拔的身影。

    她看见少年周身的血雾越聚越浓,眼看着就要淹没在一片血红中。

    夭夭提起裙摆,忽而奔了过去。她钻进沈阙周遭的雾障中,伸手握住了他的臂。

    她站在他身侧,便随着他看到了巍峨的云台仙宫。

    昆仑玉石雕砌而成的寝殿内,燃着热烈的喜烛,着了鲛绡龙凤喜服的少女端坐在床侧,玉手揪着膝上的衣摆,攥紧了又松开。

    有宫娥分列殿门两侧,恭恭敬敬屈膝:“请仙君揭盖头。”

    沈阙神色恍惚,不自觉便迈进了殿内。

    他伸手欲要揭开少女的盖头,可倏忽之间,一切便消失了个干净。

    少年好看的长眉微蹙,空茫的语气,轻轻问:“她是谁?”

    夭夭瞧他茫然神色,忽而明白过来。这执念深藏沈阙心中,定是连他自己都未察觉,如今被妖物引出,想来他自己也是诧异不已。

    她自嘲的笑了笑,还能是谁?定是天界六公主姚乔吧。原来余渊帝君的执念是要娶姚乔啊。

    她这样想着,忽觉一道寒芒逼来,在她的识海里搅起巨痛,眨眼之间便被掼出了幻境。

    紧接着,便是一声凄厉的哀鸣,瞬间穿透了这密林,似乎有什么东西重重砸在了地上,震的周遭的树叶都哗哗作响。

    夭夭抬手抹去唇角溢出的血迹,捂住胸口猛咳了几声。

    她知道,这是窥探神的代价,神明,不可窥视。

    羊脂玉剑铮鸣作响,转瞬间劈开了血雾,清透的月光洒下来,簌簌的落叶间多了一位着红装的少女。

    她跌在地上,喉间发出嘶嘶的怪叫,纤纤玉指渐渐化为了利爪,在地上划出一道道血迹。娇嫩的面庞也快速衰老,转瞬间便成了个干枯的老妪。

    原来这就是那妖物,夭夭还未看明白这妖物的原形,却见沈阙手一挥,莹润剑气逼近,将妖物笼在了剑光里。

    它嘶吼着挣扎着,最后都化成了一声声悲鸣,不多时便现了本体。

    ”素姑鸟?”夭夭瞧着兀自挣扎的妖物,低低惊呼了声。

    素姑鸟人面鸟身,百年化形,常以年轻女子精元为食,以维持姣好面貌。

    ”素姑鸟吗?”重明沉吟了一瞬,不解的呢喃:“可若是素姑鸟,为何能有这样强的怨气,连人心底的执念都引的出,这不是它能做到的。况,这只素姑鸟,为何全无妖气,不属三界?”

    夭夭还未来得及深想重明的话语,抬眸的功夫,就见那只素姑鸟高亢的悲鸣一声,拼死冲出剑光的笼罩,直直超她飞来。

    速度之快,让她根本来不及躲闪,素姑鸟锋利的爪子一挥,便在夭夭的颈间划了一道血口。

    她下意识抬手触了下颈部,便摸了满手黏腻的血,可在这湿热的触感下,她忽而触到了一块圆润的玉,此刻已被挂在了她的颈上。

    她诧异望过去,却见沈阙已挥出一根银色细链,牢牢箍住了素姑鸟。

    那只妖鸟被拽着往后拉,一双浑浊的眼却固执的盯着夭夭,干枯瘦削的脸上忽而露出一个阴测测的笑,拼命挣扎着,朝夭夭比了个口型。

    夭夭看的清楚,它在说:”玉川”!

    她脑中惊雷滚过,扑过去想要问清楚。

    可对面少年却是雷霆手段,羊脂剑一闪,已插入了素姑鸟的后心。那只妖鸟闷哼一声,直直坠在了地上,黑羽翅扑腾几下,彻底没了声息。

    沈阙从暗影中走出来,精致的眉眼浸在月光里,还是漫不经心的沉静,有种纯净的少年气。

    只他手上动作却残忍至极,他单膝蹲下,利落的刨开素姑鸟的肚腹,伸进手去,在一团血污里翻找着什么。忽而指尖顿住,微微用力,便捏出了一枚妖丹。

    素姑鸟的尸身失了妖丹,顷刻间便化作了飞灰,腥臭味铺面而来,让少年长睫轻颤,闭了闭眼。

    夭夭知道,一旦失了妖丹,妖物便会灰飞烟灭,只最后释出的妖毒却不容小觑,往往会让捉妖者陷入昏迷。

    此时的沈阙,应是最为虚弱的时候。

    她看着那张轮廓鲜明的侧脸,有一瞬的恍惚,

    可也只一瞬,夭夭便扬手抽出了姜岁岁随身的银鞭。

    鲛皮银鞭闪着微微的寒芒,刷的一下便抽在了沈阙的背上。少年的背上衣衫破裂,顷刻间血肉翻涌,留下一条长长的血痕。

    夭夭顿了顿,接着又是一鞭,她上前几步,弯下腰看少年依旧清淡的神色,偏头问:”你怎样才会流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