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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赤纱灯笼高高挂在廊下和树干上,风一吹,金色穗子悠悠飘荡。

    大殿里亮如白昼,檀香袅袅。宴会正进行得热闹,舞姬衣袂翩纤,伴歌而舞。

    夏灵君坐在角落里的席位上,枕绿在一旁伺候。桌上摆着鲜果、蜜饯、冷热菜共十二道,香味扑鼻,引得她口水横流。

    灵君的手腕被轻轻戳了下。

    “又想吐了?”枕绿见他脸色不佳,往他嘴里塞了颗酸梅:“咬破含着。”

    太子礼佛,竟然没人给他准备素斋,就连座位都安排在偏僻的角落。

    枕绿很郁闷,抬头望了眼高堂之上的皇帝。距离太远,她看不清楚,只能看到三个华服锦衣之人并排坐着。

    一曲舞毕,殿内响起一道娇媚的声音。

    “陛下,臣妾准备了一支舞蹈,想献给太后。”

    “哦?什么舞?”夏帝来了兴趣。

    坐在夏帝身旁的孙贵妃斟酒的动作一窒,很快,脸上的笑容恢复如初。

    孙贵妃暗骂一声狐媚子,笑意盈盈:“妹妹费心了。”

    酒液涓涓倒入容器,素手纤纤,她温柔地递给夏帝:“陛下,尝尝今年新酿的鹿血酒。”

    华美人出座,莲步微移,走到正中间跪下,对着上方盈盈一拜:“万寿舞。”

    “准——”

    枕绿默默看戏:“小老婆过招,火花四溅。”

    她转头对夏灵君说:“你以后也会有这么多老婆的。”

    “我不会有。”

    这是他第一次回复得这么快。

    枕绿啧啧:“你又不是真和尚。”

    灵君不说话了,扭过头不理她。

    枕绿又把人弄生气了,刚想开口补救,就听堂上传来一声苍老的呼叫并伴随着酒盏破碎声。

    “啊!保护皇上和太后!”

    “护驾,护驾!”

    “华美人,大胆!你竟敢宴上行刺。”

    “太后流血了!御医,快叫御医!”

    “冤枉啊,臣妾是无辜的皇上,皇上!”

    “是白甲蝶。”寿宴上方已经乱成一团,枕绿下意识拉住灵君,把他护在身后。

    “疯了,疯了。”

    成群的甲蝶满殿飞舞,不停地往人身上撞,尖锐锋利的翅膀划下去就是一道口子。

    太后躲闪不及,第一个中招,眼下正狼狈地跌坐在地毯上,万福万寿衣烂了,裸露在外的皮肤也被割出数不清的口子,浑身血淋淋的。

    皇上捂着被割伤的眼睛,颤抖着指向华美人:“贱妾,贱人!死罪!”血液顺着指缝往外流。

    白甲蝶不知受了什么刺激,听到人声后,更亢奋地向人身上撞。

    灵君怔怔地看着夏帝和太后身上的血液,一股空虚感油然而生,像是贪食者难填的欲壑,顺着心脏往外扩散。

    鲜血直流的画面不断地放映在他的眼球上,惨叫,红色,无助。

    上翘的睫毛微微颤动,他抿住嘴唇,大脑竟生出几分诡异的愉悦感。

    侍卫围着一团,掩护太后和皇帝逃离现场。

    官员和宫人到处闪躲逃窜,生怕被甲蝶割伤,乌压压的甲蝶成群结队,聚成一团团乌云,铺天盖地把人围住。

    躲闪不及的宫人转眼间被乌云吞噬,刺耳的尖叫声从云团里传出,血液嘀嘀嗒嗒落在地上。

    受害者越叫,云团收得越紧。

    灵君垂下眼帘,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阴影。

    “嘘,别说话,我们快跑!”枕绿没发现他的异常,他们坐的位置最偏,靠进殿门。白甲蝶伤完上座的人,像推动战线的士兵,排兵布阵向下方袭剿。

    枕绿左脚刚踏出门,被外面的场景吓了一跳。整个皇宫乱成一团,到处都是成团的甲蝶云团。

    四个黑衣人站在树枝上,静静地观察底下的乱象,待侍卫和御林军举着火把全部往这边赶后,四人相视点头,悄无声息地跃上屋顶。

    形势危急,得先找个护身的东西。枕绿左看右看,在看到赤纱灯笼时眼神一亮。

    殿门左右两边各放了一盆一米多高的松树,树上绕了一圈又一圈贴了金箔的赤纱,葱绿的树冠被修剪出形似迎客的手势,枝干上各挂了一盏赤纱灯笼。

    赤纱是北境的贡品,用天蚕丝织成,刀割不断,过火不燃。

    她大力扯下赤纱灯笼,“噗噗”两下吹灭烛火,飞快地把底座和蜡烛扯掉。

    一个保护罩出来了。

    “太子,把灯笼壳套在头上,不挡视线还能保护头脸,快!”

    “手缩在袖子里,不要漏出来!”

    罩子高度有限,从头顶扣下,只能盖到脖子。

    白甲蝶翅膀尖锐,衣服挡不住。枕绿解下松树上的赤纱,围在他和自己的身上。

    “跑!”

    她拉着灵君往青宫方向狂奔。

    与乱成一锅粥的前宫不同,皇上和妃嫔的寝宫静悄悄的,全都被叫去了太后的寿康宫接受审问。

    黑衣人畅通无阻,在月光下比划手势,兵分两路,其中两个黑衣人携着利剑和暗器,动作轻盈地跳进青宫围墙,直奔太子寝殿内室。

    他们前脚刚进,枕绿后脚推开青宫大门。

    飞舞的白甲蝶不停地碰撞灯笼。

    枕绿甩开灵君的手腕,搬起门闩落锁:“我来锁门,你快去寝殿躲着,千万别出声!”

    内室,躲在暗处的黑衣人调整好了袖箭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