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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uang!”

  苏野张开双手,迎接从天而降的蓝粽子。

  “啵儿!”

  “我认识了一个能与我说话的人,叫苏野。”

  这也算秘密?

  苏野侧头看着冰莹树,两片嫩绿的叶子微微颤动,

  它在笑。

  好吧,

  对你而言,

  这或许是个秘密。

  苏野将蓝粽子产生的能量迅速提炼,看着隐隐闪烁的大山,心中暗喜。

  众人来到苏野身边,三叔叼着烟,满脸疑惑的看着冰莹树,围着绕了两圈,啧啧道,

  “受了多大委屈?八月飘雪?”

  “哈哈。”苏野笑了声,“叔你就别问了,它可是我朋友。”

  三叔没说话。

  柒瞳忍不住了,好奇的冲上去,蹲下身子一把抓起地上的雪,看着小冰晶在掌心慢慢融化成水,小嘴张成了O型,喃喃:

  “真…真是雪吔!天呐!可以打雪仗咯!”

  她蹦蹦跳跳绕到树后,捏了个雪弹,冲着苏野就是一下。

  自从破劫后,苏野感知力强了不少,对于这种迎面而来的东西,头一歪,躲了。

  雪弹恰好砸到身后老铲的脑袋瓜上,柒瞳“嘶”的一声抽了口凉气,站的笔直,吸溜着鼻涕,脑袋耷拉,点着指尖,一副犯了错的模样。

  老铲摸了把脑袋的雪,放在鼻子前嗅了嗅:“哎呦,小爷,您这唱哪出哇?”

  “嘿嘿…味道正不?”

  “正!”

  老铲点了点头,“这冰莹草扎根结树,从来没听过,更没见过啊。小爷,佩服佩服。”

  众人忍不住了,你推我搡的都围了过去,玩的不亦乐乎。

  说来也有意思,这朵云不大,就飘在屋子上方一点点的高度。只要进了云朵的范围,空气瞬间寒冷,鹅毛大雪落个不停,根本没有受到外界天气的干扰。

  苏野觉得,这种现象本身就是个秘密,只不过在冰莹草心里,这不算什么。

  它把秘密看的很淡。

  正热闹着,拱门传开一声吆喝,“三爷!我回来了!”

  只见一个皮肤黝黑,身材精瘦的小伙子兴高采烈的走了过来。

  浓眉大眼,五官端正,穿着一件敞开的马褂,露出漂亮的腹肌。肩膀挂着一个灰色布兜,步履如风,给人一种很精神的感觉。

  “灯儿?”三叔咦了一声,回头看着小伙儿。

  “嘿嘿。”

  灯儿咧着一嘴白花花的牙齿和众人打招呼,走到三叔身前,把布兜一扔,双手插进口袋,翻出干干净净的裤兜,叹了口气,

  “三爷,您说的没错,这趟走脚,我失败了,一无所有!”

  三叔抽了抽嘴角:“你不是一无所有,你还有脸回来。”

  “哈哈!”

  灯儿表情一转,爽朗大笑,跳起来搂住三叔肩膀,“爷,哄你呢!这趟差办的妥妥的,东西搁铲爷院里,去瞅瞅吧!”

  “哦?”

  三叔嘬了口烟,挥了下手:“走!大家都去瞅瞅!”

  看着一行人往院门口走,苏野回到柒瞳身边,傻姑凉正美滋滋的堆雪人。

  苏野握着冻红的小手,“走,先去凑凑热闹。”

  “我不,我要堆雪人!”

  “回来再堆,现在雪太少了,完事再找俩木炭,一个胡萝卜,弄得漂漂亮亮的。”

  “emmmmm,好啵!”

  两人跟上大部队,老铲在人群最后等着苏野。

  “小爷,这趟闭关长进了许多啊。”老铲面色惊讶。

  “能看出来?”

  “嗯,气息有了,就是有点少,不够稳,以后多练习就成。”

  “谢铲叔教诲。”

  “瞎说!我哪能教你。”

  “铲叔,这个叫灯儿的人是谁啊?”

  “你说他啊,呵呵,这娃儿比你大五岁,打小儿是个孤儿,吃百家饭长大。

  好死赖活到了五岁,一场瘟疫,全村就剩他一活人,没地儿去,就找了个观音庙窝在里面。

  按理说寺庙是供烟火的神圣之地,兔崽子为了填饱肚子,动了歪脑筋。

  他把观音后面掏了个洞,偷偷藏进去。

  白天就躲里面睡觉,夜里就吃别人供奉的东西。

  后来,赶上灾荒,疾虐肆起,供奉的人都逃荒了,屁娃饿的不行,就啃观音土。

  有天,你三叔办事途径此地,天色已晚打算将就一夜。

  夜里,他掏出干粮,正要吃,突然从背后冲来一只小鬼!

  三爷好歹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这种货色一般都很快解决。

  可他定眼一瞧,这家伙不是板板?

  面黄肌瘦,双目深陷,肚子却浑圆。

  他抢了你三叔手里的干粮狼吞虎咽,完事儿狠狠瞪着你三叔,一脸吃人的表情。

  三爷没说话,摊开包裹,把所有干粮都倒在地上。

  小鬼双眼冒光,连滚带爬冲过去就要抓。

  三爷一脚踩在他的手上,说了一句话,“吃可以,把肚子里的东西吐出来。”

  小鬼摇头,“爷,吐不出来了。”

  “那就莫吃。”

  小鬼楞了几秒,爬回到观音庙后,摸出一把木头削的小刀,走到三爷前,“噗通”一声跪下,

  “爷,

  打睁眼起,我没见过爹,没见过娘。

  百家饭,我嚼的别人唾沫,睡的是鸡窝,和狗抢过粮,没人把我当人。

  眼下,

  我仨月没吃东西,也活不久了,

  您今儿赏我一口馍,来世给爷当牛做马。”

  三爷静静的看着小鬼,“老子叫你吐东西,你呜哩哇啦在这扯犊子呢?”

  小鬼摇头,哀求道,“爷,这东西吐不出来了。”

  “滚!”

  三爷扯起地上的干粮就要走。

  小鬼急了,扑上去抱着三爷的裤腿,当场就哭了出来,脏兮兮的脸蛋上两道泪痕,甚至心疼。

  “抱老子干求?!你吐不吐?!”

  小鬼拼命摇头,大声哭喊,“爷,求求你,就让我吃口饱的,完个愿吧!”

  “磨磨唧唧!”三爷抬腿就是一脚。

  小鬼不到七岁,被踹的连翻好几个跟头。

  他爬起身,虚弱的看着三爷,眼睛里却满是坚毅。

  “咋滴?要抢啊?”

  小鬼没说话,一步步走到三叔跟前,“爷,吃了您一个馍,我吐出来。”

  说完,

  嘴巴一张,“哗啦”一下,一堆黑漆漆的东西喷在地上,不断蠕动。

  三爷当场就怔住了,他原以为这娃儿的肚子里是观音土,石灰土吃多了会死人,想救这娃儿一命,

  却没料,

  这娃儿竟吐了一堆板板!

  好家伙,竟然能吞鬼!!

  三爷心感震撼,回想一下,老爷子让自己到这来收拾板板,可转了十来天愣是一个都没碰着,原来都被这娃儿吞肚子里去了。

  三爷点了根烟,“你叫啥?”

  “没名儿,去谁家都随狗子叫。”

  三叔双指一翻,摸出符纸,“嗖”的一声,符纸飞向悬挂在寺庙门口的一盏破旧灯笼。

  黑夜,

  火光,

  两个身影。

  三叔指着燃烧的灯笼,“打今儿起,你叫灯儿。”

  小鬼“砰砰砰”磕头。

  三爷蹲下身子,看着地上吧嗒吧嗒的眼泪,摸着颤抖的脑袋,低声道:

  “听话,吐出来,吃点好的。”

  从那以后,灯儿就进了苏家,后来,见到了老爷子。

  听三爷说,老爷子甚是惊喜,单独培养了好些年。

  灯儿性格开朗,为人直爽,是大家的开心果,这些年跟着苏家也没少吃苦。但这孩子知恩图报,重情重义,不论安排什么活,从没吐一个不字。”

  苏野听完,深深吁了口气。

  他比自己才大五岁而已,吃的苦却无法言喻。

  众人穿过拱门,来到老铲院子,

  院子中央停着一辆驴车,驴栓到树下休息,车上放着一顶棺材,

  红木棺材。

  “三爷,瞅瞅吧?”灯儿说完一个箭步踏上驴车,脱下布鞋,扎好马步,双手把住棺材盖,用力一推!

  “轰隆!”

  众人齐刷刷围了上去,苏野也好奇的探着脑袋。

  却看到棺材里,躺着一个女人?

  约么三十四岁,穿着格格不入的布衣,饱经风霜的脸上满是沧桑。

  这女人是谁?

  她躺在棺材里,难道死了么?

  苏野屏息凝神,开始感知棺材板。

  “她身上有粽子!”

  苏野悄悄释放出一丝气流,绕过众人,慢慢伸进了棺材里。

  “粽子都在衣服里。”

  苏野吸了口气,现在不用肢体接触,即便是衣服里的粽子也能轻而易举的触碰到。

  顺着袖口一点一点延伸,

  “啵儿!”

  “我已经死了,为什么还活着?”

  三叔觉察到了什么,回头看着苏野,“如何?”

  苏野指着棺材,“她还活着。”

  “呦呵?”三叔眼睛一亮,“有长进,知道为什么让灯儿千里走脚把她带过来么?”

  苏野摇头。

  “这女人不简单,能产阴元。”

  “阴元?”

  “你修炼的过程,有一项是提炼,她产生的阴元能让你提炼的能量翻倍,质变。”

  “这么厉害?!”苏野诧异,“那这阴元是怎么来的!”

  三叔坐在驴车上,摆摆手,“没啥事就各忙各的吧。”

  待众人走后,三叔悠悠点了根烟,“屁娃,你破劫后,能看到一些从前看不到的东西了。

  换句话说,这个世界上存在着很多无法解释的事情。

  蛊魂殿之旅你确实成长了不少,但还远远不够。”

  苏野知道三叔说的是板板,自己以前看不到,那些东西隐匿着,又真实存在着。

  身为八阎,铲除邪恶,捍卫阴阳本就是使命,他点了点头,示意三叔继续说下去。

  “那你可听好咯,老子给你讲的可都是真事。咱家东面有座山,山里有个坟地。

  别看那片坟圈子环境不怎么样,可来头倒不小,听说村长和下面还有点关系。

  啧啧…

  这村长生前有仨闺女,各个都冰雪聪明,倾国倾城。

  老大名儿叫米琪灵,能歌善舞,仪态万千。

  老二名叫田莺纯,性格刚烈,女中豪杰。

  唯属这老三Angle别bb长的最讨喜,玲珑可爱。

  可仨女娃从小到大都不说话,像个哑巴,而她们的眼泪却能变成钻石,价值连城,在阴阳两界都很吃香。

  村长自打死了后,成天日思夜想,挂念担忧,久而久之也成了块心病。

  功夫不负有心人,仨女娃不到十八岁就都被熬死了,组队下来陪他。

  随着日子一天一天过,村长突然意识到该给三女儿找对象了,于是下发“鬼杰令”,召集天下鬼才,谁如果能让女儿们开口说话,便将女儿许配给他。

  嚯~

  这一令下,天南地北,百鬼夜行。

  介于场面火爆,屯里也举办了一界前所未有的东瓜村好嗓门。

  最终,炸酱宽面老板以一首“skr到底是个啥球东西”成功斩获大女儿芳心。

  接着,路大壮身着洋葱短裤,展示强健肌肉,看的公主泪流满面,两人当下策马奔腾,潇潇洒洒。

  可Angle别bb从头到尾面无表情,好似不食鬼间烟火,村长犯难了,眼瞅这参赛者逐渐减少,心如火燎。

  直到最后一天,出现了一个名叫八级大狂风的中年单身汉,他前世就是隔壁村的农夫,既不会唱歌也没钱做生意,连死都是穷死的。

  在所有人都不看好的情况下,他走到angle身边,耳语一句话,angle竟破天荒的笑了?

  笑声如黄莺动听。

  村长见男人一脸穷酸样,虽然不舍,可当着百鬼面也不好反悔。

  于是叮嘱男人,女儿的眼泪价值连城,希望他们以后能过好一些。

  一年后,三孩子回娘家。

  米琪林成了鬼界的当红小花旦,送了一堆奢侈品,村长哼着女儿的曲子,乐的合不容嘴。

  二公主和大壮也没闲着,一年时间,征战赤潮,攻下隔壁虎视眈眈多年的西村。

  村长当下畅饮,举杯庆功,聊的不亦乐乎。

  可唯独angle,一副标准的农村妇女打扮,衣着朴素,完全没有昔日的光芒。

  村长大怒!

  当众斥责大狂风,明明女儿眼泪价值连城,为何还过的如此寒酸窘迫!

  男人沉默许久,拉着angel的手,神情道:“一年前,我对她只说了一句话:我这辈子不会让你流一滴眼泪……”

  全场哗然!!

  村长起身颤抖许久,他明白,大女儿之所以有今日,全是用那些珍贵的眼泪换来财富,然后为自己的事业铺路。二女儿亦是如此,用变成钻石的眼泪招兵买马,才有今日威风。

  唯独angle,虽然粗茶淡饭,穷阎陋舍,可她幸福啊!

  这难道不是自己的初衷吗?

  村长当下决定,将村长之位传授三女婿,次日一早寻我求符,转世投胎。

  当天夜里,

  十八年从未开口的angle如释重负的吐了口气,神情的搂着大狂风的脖子,羞涩道:“好了,现在你可以草、哭、我、了!”

  当夜,

   angle流下了幸福的泪水,

  顾名——安之泪。

  吸收日月精华,

  普渡隐忍之苦,

  乃阴元也。”

  “………”

  “你别这么看老子,这阴元对你修炼有极大好处!”

  “不是…叔,那angle不是个鬼了,就算借尸还魂现在躺在棺材里,可也名花有主了哇。”

  “屁!谁告诉你这女人是angle,她可比angle厉害的多,让灯儿不远千里才寻来的。

  而且,不是说谁的阴元你用了都可以翻倍,如果你俩本性克制,不但不翻倍,反而会起到相反的效果。”

  “也就是说,这个女人的阴元,和我天衣无缝?可叔,你看她这打扮,怎么看都觉得死了好久了。”

  “莫急,听老子说完她的事儿你就懂了。”

  “秦准河畔。

  烟笼寒水月笼纱,夜泊秦淮近酒家。

  那时,南京还是被骚客称作金陵的诗画之地。

  整个国家都处在混乱和沛的年月,秦淮两岸却依然热闹。

  “十里秦淮,六朝粉面,画阁藏佳丽”。

  码头上的货船漕运沿岸叫卖的大小商贾、红灯翠柳中的青楼花舟,秦准八艳,十金钗,繁星般摻在一起,喧喧吵吵,恍然如梦。

  那时舞宝儿还未从良,是凤仪楼老鸨眼中的摇钱树。

  世道如风雨无常,舞宝儿小的时候父母两亡,举目无亲,混混沌沌被卖进窗子,从此入了风尘。

  好在她天生一副好模样,上了花楼后得以吃饱穿暖,身肢渐渐长开,白肌胜雪,美的像秦准河畔的锥梅。

  直在楼上养到了十七,淅渐传出了名声。

  两岸来往的船客都知道凤仪楼有这么个俏女子,含苞待放,非人间之物。

  老鸨自知奇货可居,又擅欲擒故纵之术,不允客人与她狎要,只让她先做“艺妓”抚琴添乐。

  于是酒客每每酣热之际,见那黄灯暗帘后面的美人红腮粉频,身段影绰,只有琴声轻入耳,不由被迷了两眼,撩了神魂。

  开始舞宝儿还有畏惧,躲在幔帘后面心胆战战。

  而秦淮河南北货运,来去的显贵达官,富贾文豪,她后来见了许多,心也便静了,手下漸稳,再奏起轻曲软调,和着窗外秦淮河上的的桨声灯影,便轻易搅醉了过往游子浪人的心。

  后来她认识了一个叫梁南的年轻后生。

  梁南是个做小工的,负责每日给夫子庙边上的贵府酒家朝凤仪楼运酒。

  凤仪楼是大买卖,每日至少需大酒十坛,佳酿五斗,梁南两手掌着胶车的把,推着垒得似山的酒坛,两肩头上的肌肉熟铜以的鼓着。一路平平稳稳运到凤仪楼后院时,热汗贴着小褂密刷刷地淌。

  舞宝儿与他打过几次照面,见后生结实的腰背,精短的发根,园眼浓眉,一口笑起来白生生的好牙,舞宝儿不由羞了脸。

  梁南接了她递的手帕,爱惜地不舍抹汗,抬眼再望,姑娘已隐深楼,后来他得知了她便是那伎说中的风仪楼花魁,秦淮两岸男人们心驰神往、常挂嘴边的“那个女子”,梁南不由慌了神,脑穴乱跳。

  他自知知配不上这样的姑娘,哪怕是在梦里,也不敢有这样的奢望。

  他咬牙在一个深夜将那条手帕甩进了秦准河里,刚脱手的刹却又后悔,赶紧纵身下河,狼狈捞起。

  他浑身湿漉,细细将那帕子收好,夜风里水面荡漾的光波摇碎了星河,低头叹世道磨人。

  当他推着独轮胶车走在大街上时,两手再也掌不稳把,肋后软,人倒车歪。

  梁南攥着脚脖坐在地上,看着摔破的酒水晔晔流了一地,也不去管,任其浇得心头一阵湿潮。

  “梁南,你也有今天呐!”路上相识的人对他笑嘻嘻道。

  “是啊,我也有今天呐。”梁南苦哈哈地回应一句。

  他捻起脚边的酒坛碎片,仰头饮了上面的存酒,血气便涌上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