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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对离家的认同感,始于我四岁半,忐忑了半年,我担心的事并没有发生。

    每日,雷打不动的被父亲命人丢进家中所造的冰泉,刺骨的冷水侵占我的每一寸肌肤,牙齿撞得咯咯的响,浑身打颤。

    家中虽有奶娘,唯这件事,娘亲不肯让旁人,她总是亲自用柔软的小被子裹住我幼小的身体,抱在怀中,把我抱暖,再放进水温刚好的浴桶,不只一次,我见到她的眼睛里有泪水在狂转。

    她的心跟她的名字一样柔软。

    温婉。

    父亲唤她婉儿时,最是柔情。

    要说我那个残暴的父亲有哪点好,大概是他对娘一片痴心。

    既是这样,我才不解,娘不愿我吃苦,为何父亲无动于衷。

    好几次想问,但是我还没到问这些的年龄。

    吃完娘亲手喂的甜羹,我该去上学堂。

    与别的孩子不一样,我的学堂在家中,父亲为我请了全太岁镇最好的教书先生。

    传闻,他的门生中有三个状元,七八个进士,十六七举人。

    他有没有这么厉害,我从他那白长的胡须和满是皱纹的脸,看不出来。

    “四小姐,我方才讲的,你有没有明白?”

    我慌从走神中清醒,忙点头。

    “明白。”

    陈老夫子皱了一下眉头。

    “既是明白,你作首诗来看看。”

    “……。”我望着陈老夫子,眨了眨天真的双眼。

    要说这个朝代待我有什么好,大约是这个地方竟与我前世的文字差不多相通,读文识字对我这个读过十六年书的二世人来说不难。

    难的是明明全知,要装不知,聪明与傻要拿捏到好处,时而要扮猪吃老虎。

    我尽量的拖时间,拖到陈老夫子看起来要发怒,才将一首再简单不过的唐诗信手拈来。

    “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陈老夫子的眼睛藏不住惊骇,颤抖的用手指着笔墨。

    “你可能写来?”

    我咬了咬嘴唇,这很难办,毛笔字虽学过,但我的字跟漂亮根本不沾边。

    无奈陈老夫子盯着我看,我只好用尚还肉乎乎的手争取以正确的姿势握住毛笔,在砚台里把墨沾满。

    越努力,是字写得越丑,这是我对自己的预判。

    果然……成品歪扭不堪。

    以至于我不知道陈老夫子看完后的表情,是气极,还是夸赞。

    他什么也没说。

    几天后,我才在父亲与娘亲的闲谈中知道结果。

    “陈老夫子夸星儿,说她是个舞文弄墨的天才。”

    “当真?”娘亲喜上眉眼,稍有埋怨。“那你为何一脸不高兴?”

    父亲微重的放下茶杯,双手撑着膝长叹。

    “唉,陈老夫子将我骂了一通,说既知星儿有如此天份,为何不早请先生,我们家是缺了笔墨,还是缺了纸,导致星儿的字如此难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