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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祈佑十五年,自帝登位以来,国泰民安,风调雨顺。百姓安居乐业,食有余粮,商贸往来,百业俱兴。诸地办学之风盛起,民生幸也,天佑大靖。

禁宫。御园中,两个锦衣少年跟在一个花白头发的青袍内监身后,较小些的年少无忌,一路上已同那内监说了不少话,大些的则更为沉稳,只是面含微笑,一言不语。

“元福公公,帝君叫我们来是不是为了下个月的秋猎啊?”那少年扬着眉,一派跃跃欲试的神色,想来对这秋猎定是让向往已久。元福侧身垂首笑答道:“奴才哪敢妄自揣测圣意,二公子见了帝君自会知晓。”

他将二人一直带到隔水亭,远远的便退了,就让这两位公子自己进去。这隔水亭两人也熟悉,帝君五年前曾出宫走失,回来后勤勉有加,开卷有益,百家经典,兵法谋略尽藏胸中,勤学剑术,第一护卫南羽任其师,心性也是日渐沉稳,朝堂进退,拿捏得当,长宁公主也逐渐隐退朝堂,放手政权。

却不知为何,帝君忽而对音律颇有意兴,天资甚佳,偏爱古琴,短短几年间学就一手琴艺堪比大家。这隔水亭便是帝君日里兴盛之所。可今日他们并未听到琴声,只见一白衫金纹的少年独自立在湖边,一头墨发金冠束起,垂在身后,水中一白石亭三曲三折,宛然如湖中之莲。

听到脚步声渐近,沈昱宸转身就看见两人已经来了,走近屈膝下拜,“拜见帝君。”

“没有外人,不用这些虚礼,起来。”沈昱宸上前,令两人起身,扬起的笑容自信凝实,虽敛锋芒依旧外露,风采卓然。

沈云岫神色舒朗,称赞道:“帝君越发精进了,方才可隔了三丈有余。”他走路的声音几不可闻,这份内功修为,自己若不凝神静心,怕也是发现不了的。

“云岫这么说,少不得我也要看看你进益如何了。”目光四扫,抬头看那两棵垂柳,眼角不自觉的扬起,多了几分温和,“就以这柳枝一试吧。”

沈云岫上前折了两根柳条,递过一根,“还请帝君赐教。”沈昱宸只大他三个月,说起来,倒也与这两位年龄相若的堂弟更亲近些。

“小心了。”沈昱宸出声警示,袍袖一带,细长的柳枝夹杂着一道充沛的劲气向对面的少年横扫而去,衣缘处的金丝细纹折射出耀目的光芒。

沈云岫从容格挡,面上温和的笑容依旧,一丝不乱。柔韧轻软的柳条在两人手中宛如活物一般,须臾已对了十余招,沈怀稷守在一旁,双拳握紧,漆黑的眼睛里隐藏不住的兴奋,帝君招式逼人愈紧,锋芒毕露,大哥招架之下节节后退,却不见慌乱,总是恰到好处的化解开去,不露不显亦不败。忽而那白衫金冠的少年猛地退后三丈,凌空柳条在地上一点,借力再度腾空,衣衫鼓动上下翻飞,顷刻将柳条上的狭长细叶尽数剥落,十数道凌厉的劲气携着柳叶从不同的方向射向沈云岫,这一击几乎已将他所有的退路封死。而沈云岫脸上的温和神色也终于变了,这一招不能躲,只能硬接,右手一扬,破开直扑面门的三片叶子,浑身真气鼓舞,再不留半点余地,而此时,那堪比铁箭的柳叶也已近身,在身前两尺处尽数化为微尘碎末,在最后一片柳叶消失的时候,沈昱宸动了,离弦之箭又在将中之时自如收住,一手点在沈云岫的喉间,两指间夹着一点绿叶,他竟还留了一叶,这倒是沈云岫始料不及的。

沈昱宸松手,碧青的叶子落在他水玉色衣襟上,彷若秀丽如画的江汀春水中忽然闯入的一叶小舟,灵动轻缓,婉约雅致,年轻的帝君忽而侧转了身子,淡淡道:“云岫,你藏拙了。”

温和优雅的少年却俯身长长作了一揖,轻声笑道:“我哪里敢,确是技不如人,帝君也太冤枉我。”

“就是,我哥才没藏,倒是帝君不饶人,把他逼得都不知该往哪退了。”沈怀稷也匆忙为自家兄长辩解,神色间却有故作的不悦,年少无忌的脸庞还带着几分稚嫩,眼角往上挑,很明显的为沈云岫抱不平。怀稷的声音原本清越,再配上这个表情,倒是把两人逗的开怀大笑。

“算了,”沈昱宸松口,也不计较,转而高声道,“来人,把东西抬过来。”

得了指令,几个宫人垂首抬过一个木架,上头横放着一把剑,样式古朴简单,剑鞘上镂刻的花纹虽怪异却给人一种飘忽高远,举重若轻的感觉,宛如白鹤振翅穿云清歌嘹亮九天,返璞归真,任意自在之意态。

沈昱宸望着这把剑问他:“云岫,你可识得此剑。”

他向来温和的脸上也不禁露出了严肃的神色,深吸一口气,满面敬重:“这是前朝珣国苏璧的剑,名唤清羽。”

“不错,”沈昱宸点头,“苏璧是先帝一生仅逢的对手,少年得志,名扬四国,当年我朝沉寒公主沈妍不惜为他叛国,先皇怒而削其为民,逐出皇室,可沈妍是父皇的亲妹妹,到底还是念旧情,珣国亡国后,唯有苏王府不曾动上分毫,父皇也下令,后世子孙绝不可动苏王府。这把清羽剑就是父皇唯一从王府带出之物,也算是缅怀苏璧。”对手难逢,知己难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