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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四十八章长雄关

    这头倔牛,再这么和我较劲儿,即便是师父的父亲,是地煞族威望极重的长辈,我也不会再这么忍让了。

    陆府内外,除了像模像样的招了了几个必要的下人之外,就再没什么人了,偌大的院子显得空荡荡的没有人气,而那些下人也都很知趣的在我进院时远远问候施礼就不再纠缠,急惶惶的消失掉了。我略微有些奇怪,之前在这里的时候,这些个人似乎还没这么避忌我吧?

    青兰见我疑惑的神色,忙解释说道:“小姐,上回您关在屋里的那老夫妇俩还记得吗?虽然你施术抹掉他们的记忆就放了人,可偏巧有那老两口的熟人见着他们进了我们陆府,那老夫妻回去之后被这熟人问起来却一无所知,让他们周围的人都觉得古怪,一些不着调的闲言碎语就传了出来……”

    还有这事?我满心好奇的看着青兰,等她往下说,哪知青兰偷瞟了我一眼说:“那些嚼舌根子的话,小姐不听也罢。”

    见青兰执意不说,我也不再多问,青兰则岔开了话题,“段璐知道小姐有意西攻芳庆,这几天牟足了劲操练那五千兵勇去了,大概晚上回来,红绡最近一直在四处查访幽都各方的情况,今天她跟着去听朝堂议事了。

    朝堂议事?现在早已时过正午,散朝的金鼓也早该敲过了,难道朝堂上有什么难决之事商量?

    青兰知道我的疑惑,忙说:“红绡不一定散朝就回来,可能去忙别的事了吧。”

    结果,直到当天晚上,红绡和段璐两人才一起回来,段璐一身利落的短打武士装,活脱脱的一个略显瘦长的小伙子身板,而红绡,一身赤色獬豸补子官袍,俨然一个御史朝官的模样。

    两人都早察觉了我在府中,就径直向我走来,段璐一句废话都不多,直接说道:“小姐,我们什么时候去芳庆?”

    她脸上那一副欲将芳庆王室除之而后快的表情,显然是已经知道了其中缘由,我一阵肃然沉默——芳庆王室,一个凄离女子的尸骨也不放过的东西,我要让他们连东西都做不成。

    红绡在后面插话说道:“小姐,幽都局势未明,现在对芳庆下手是不是太草率了些?万一我们在西边动手的时候,韩雾崖在幽都给我们背后放把火,那可是进退两难的境地啊。”

    我虽然不知道韩雾崖骨子里到底是什么打算,却很坚信他不至于做出背后捅刀子的事,不过红绡的顾虑不无道理,我上前拉着红绡和段璐一边往屋里走一边说:“先不谈这些了,几个月没见面了,先一起坐着吃饭聊天,晚饭我早让下人备好了,就等你们回来了。”

    本来想闲聊些逗乐打趣家长里短的小事情,却发现只要是我们彼此间能聊的话题,三五句就扯上了家国天下事,最后我不得不干脆放弃了最初“不谈政治大事,只求闲心放松”的基准线,边吃着菜边向红绡问道:“你信里说的那个芳庆七王子是怎么回事?”

    红绡说道:“小姐既然关心芳庆那边的事,我就注意了一下那边的动静,芳庆晋瑞王最近沉疾渐重,下面的五个王子都加紧了帝位争夺,其中以芳庆四王子风头最盛,其次就是这个七王子,只是最近支持七王子登王位的庆都宿卫将军京华和理政房次席大臣柯录都相继暴毙身亡,死因不明,随后芳庆七王子就从庆都失踪,他换装潜入我幽朝境内的事也是我从韩雾崖老前辈那里得来的消息。”

    芳庆四王子?我回想起那日韩雾崖对我说起的地煞族的种种,大概十八年前,也就是这个四王子刚满二十岁的时候,地煞族安排在芳庆的暗桩频频有人失踪,地煞族怀疑此事和芳庆四王子有关,为此曾专门派人盯过四王子的梢,可这盯梢的人也竟然也毫无音讯传回就消失的无影无踪,当时地煞族在各国根基尚且不稳固,不敢对一国王子逼得太紧,弄出太大动静,就小心避开了四王子的势力。

    能让地煞族吃如此大亏,莫非梵狄是一直藏身于芳庆四王子身边的?

    见我若有所思,红绡她们就都不再说话,我想了好一会儿,说:“先吃饭吧,不说这些事了,吃完饭后,我去见一趟韩雾崖。”

    当晚我到韩雾崖府中的时候,已经是近熄灯的时间了,堂堂韩相的府邸大门早已经从里插上了门拴,我自然没有扯嗓子叫人来开门的打算,直接越墙而入,直奔韩雾崖的卧房,韩雾崖也察觉到了我的闯入,就敞着门整衣坐在桌边等我。

    我进门时,韩雾崖面色不愉的说道:“深夜造访,有何要事?”

    “我想问一下芳庆四王子的事情。”我径自说着坐在桌边,只见韩雾崖眉头微微一蹙,又随即好整以暇的说:“地煞族之事我已经尽数相告,关于芳庆四王子的事,你也已经尽知,还问什么?”

    我笑着说:“地煞族人莫名其妙得在四王子手下折了那么多,我不信地煞一族会一言不发的收手,就算是你们没明着和他冲突,暗地里也肯定做过不少文章,否则和四王子为敌的七王子,怎么会被你们将行踪盯的紧紧的?”

    韩雾崖冷哼一声:“幽都幽国境内的事,我可以帮你,但幽国之外的地煞族事务,与你无关。”

    我早习惯了韩雾崖的冷脸,心中不以为然,面上却依旧笑着,“芳庆的人掘了我母亲的坟,我自然要过问一下芳庆的事,来而不往非礼也,我总得给他们个像样的回礼。芳庆四王子也好,七王子也罢,与你地煞族有关也好,无关也罢,在我这里都有笔帐要算。这四王子的事情,只怕和我这里还有着更多事情诸多牵连,他的事,不管你是否乐意和我细谈,我都要做个了断。”

    韩雾崖冷冷的看了我一会儿,手中轻挲着茶盏慢慢说道:“四王子身边高手深不可测,甚至连我也不能捕捉其行迹,当年是族长亲自出面应对,与对方立下密约,具体细则,我也不曾知晓。”

    韩雾崖这话证实了我之前的预感,穆华和梵狄果然早打过交道,红云山庄之事,他早有所知。

    我知道韩雾崖这话说的敷衍,明显是不想给我更多信息。毕竟地煞族和四王子产生如此直接的冲突,这二十年来怎能没收集到一点儿值得告诉我的情报?我正暗自盘算着怎么从韩雾崖口中问出更多的东西,只见韩雾崖微微眯深了眼忽然向我问道:“芳庆之事,你要去长雄关起兵用事?”

    我不解韩雾崖的用意,反问:“韩老前辈为什么问我这个?”

    韩雾崖单手微微敲着桌子说:“你要尽灭芳庆复仇吗?”

    我一笑,“这与韩老前辈没什么关系吧?”

    这韩老头儿,你说地煞族的事与我无关,我的事你倒要来问东问西的。

    韩雾崖不屑一哼,“天降煞星,自得小心在意。”

    我……我哪儿得罪他了?就算是煞星,我是了煞他,还是煞了地煞族?还是……我心中一泠,默然问道:“韩老前辈,你是在为师父的事情而记恨我吗?”

    韩雾崖冷冷瞟了我一眼,却没有说话。

    师父所遭遇的灾祸因我而起,虽然我总算是帮师父治好了伤,但终究是亏欠了师父。我低头微叹,“韩老前辈,师父之事因我而起,我无从辩驳,但前辈如此记恨于我又有何意?我已经尽我所能补救一切,如今也与地煞一族相互扶助,彼此难分,今日地煞族为我臂膀,他日我也会是地煞一族破灾免祸的助力,还望韩老前辈能与晚辈坦心相待。”

    韩雾崖冷哼一声说道:“你为地煞族助力?那你可能帮我地煞一族掌控天下局势?”

    我一愣,穆华不是说地煞族无意天下之事吗?韩雾崖为什么这么说?

    韩雾崖见我脸上显出惊色和不解,微一沉吟,凝重的说道:“我地煞一族的族人各个身怀绝技,远非常人所能比及,如果我族人有意天下,也只是简单如探囊取物,可芳庆四王子之事,晓风之事,却让我族人惨死痛伤,芳庆那些凡夫俗子,林宾那样的奸佞小人,竟然也敢在我地煞族面前耀武扬威,杀伤我族人……”韩雾崖脸色愤恨不已,我却隐隐觉得韩雾崖的怒火多半还是因为师父当初被废元修的事情,“族长无意争权天下,我不想违逆族长,所以也不去做争国夺位的事,但我却要这幽朝七国今后无人再敢对我地煞族有半分冒犯”

    我莫名复杂的看着韩雾崖,难道他要在暗中掌控五国,做个地下皇帝?想想韩雾崖不惜显身人前对幽朝政事大包大揽,自然是有所图谋,他对我既提防又帮扶,想来也是不想让我争权,却又不得不听从族长的命令帮我成事。

    “韩老前辈今天对我言明这事,是要我瞒过穆华族长与你携手吗?”

    韩雾崖听我这么问,就看着我冷冷说道:“有你在幽都,对我诸多擎肘,族长族令之下,我又不好与你为敌,既然如此,不如借力而行,如果你愿帮我,自然再好不过,如果你不愿意,就将此事忘的一干二净,不要向族长提起半句。”

    韩雾崖就这么吃准了我不会将今天的事情告诉穆华?我郁闷的想着,今天这事我还真不好向穆华提起,否则这父子两矛盾一起,师父作为少族长难免要头疼,至于韩雾崖要做地下皇帝的事……我沉吟半晌开口说道:“欲壑难平,韩老前辈如果坠的太深,只怕并非好事。”

    韩雾崖冷哼一声,“我韩雾崖非贪墨恋权的凡俗小人,只为我地煞一族安然,何来欲壑?”

    我起身在屋中踱了几步,“要地煞族安然,我自然帮你,可你如果路走的偏执了,被权势富贵熏昏了头,我会拦着你。”

    韩雾崖对我的顾虑担心很是不屑,“小辈狂妄,敢言训长者?”

    我也猛然觉得自己这话说得直白幼稚了,随意一笑掩饰着说:“言有意,听有心,我这话韩老前辈睁一眼,闭一眼吧,日后如果能不再提起自然最好不过。”

    韩雾崖对我敷衍的说法冷哼一声,却也不再多纠缠,只是微微闭目仰身做出一副送客的样子,最后说道:“我在内朝助你。”

    有了这句话,我自然没必要在在这里多费口舌了,随即一礼作别,离开了韩雾崖的府邸。

    我和青兰红绡她们开始在暗中筹备长雄关之行时,韩雾崖那边也没歇着,也不知他使了什么手段,短短半个月,芳庆那边就派来了一个气势汹汹的使者,说去年年幽朝交给芳庆的岁贡多有残次,要幽皇责令追查负责官员,如果不能令芳庆满意,就要在今年补上双倍的贡品。那使者趾高气昂的炫耀着,语言之后总尽是“怠慢了便等我芳庆大军来讨说法”的意思。

    幽朝官员多数唯唯诺诺不敢发声,但韩雾崖和我在这几个月里好歹也提拔上来一些人,即使他们没有拍案和使者叫板的胆量,但韩雾崖和我这边特地叮嘱的事情他们还是不敢怠慢。

    当即,户部官员先站出来痛哭流涕得就说:“陛下,去年筹措岁贡之时,微臣虽然只是户部的小小侍郎,却也都一一经手,深知岁贡贡钱贡物绝无半点儿怠慢。我幽朝国库在沈府的挥霍中难以为继,岁贡钱物都是从众官员年俸中减扣,从商家富户中征缴,甚至是加收百姓赋税一点点儿拧出来的,为了这保证这岁贡足量足份,满朝官员、商家富户、农家百姓都早已怨声载道,却不想还要受芳庆如此刁难,臣、臣……”

    户部的官员泣不成声,礼部的人悲愤痛彻得站了出来,“陛下,自圣皇开创幽朝,礼法之中幽皇为尊,四国为臣,自古臣侍君,哪有君侍臣芳庆一属国,一王爵,却来幽朝逼陛下进岁贡,还诸多挑衅,这幽朝五百年的礼法何在”

    其他官员一看这情形,马上明白这是当朝两个宰相的意思,也就都纷纷站出来附和,有的痛陈幽朝这些年的屈辱,有的痛骂芳庆的咄咄逼人,芳庆使者见事不好,有些慌张了,他没想到一贯忍气吞声的幽朝朝堂竟然会这么激愤得闹起来,慌忙高声叫道:“你们,对我芳庆如此不恭,小心我王发威,大军吞灭你幽朝”

    心慌之下的虚张声势是最愚蠢的,何其俾就等着使者这话,他大步站出班列,极有武将风范地对皇上抱手一礼,声如雷吼的高声说道:“陛下,幽朝上下早已不堪芳庆欺辱,既然芳庆打算用兵,我们便整兵相待,难道还怕他不成”

    “你”使者更加慌张得地指着何其俾说不出话来。

    我随即叫声“陛下”,站了出来,其他官员一见我要说话,顿时都收声归位,我不急不缓的说道:“既然芳庆有意对我起兵用事,还请陛下容臣去往长雄关整备兵事以备万一。”

    韩雾崖此时也发话了:“陛下,左相才能,足胜此任,芳庆欺人太盛,我朝已非沈家朝堂,断无理由再容芳庆如此放肆请陛下准左相赴长雄关应变。”

    皇帝看了看我俩,似是明白这是我和韩雾崖早商量好的事情,就做出无奈的样子点头说道:“芳庆多年轻侮我幽朝皇室,朕为百姓家国的安宁一忍再忍,却依旧无法打消芳庆用兵的意图,既然如此,我幽朝只好拼死一战。左相齐福明,今日起挂西道钦差之职,总管长青、绥蓝、云西、河朔四州兵务,凡兵饷、军资所需,户部、四州官员当倾力相助,如有怠慢,任免刑杀左相可自行决断,不必上奏。”

    皇帝这权放的好痛快,我心中对他一如既往的甩手做法微微不满,此时却只能都吞在肚里,高声唱着谢恩,只见皇帝在座上踌躇一会儿,忽然说道:“多加小心。”

    这句话说的慈和,让我非常不适应得愣了一下,甚至连之后打发芳庆侍者,应付官员道贺的事我都迷迷瞪瞪的,等我出了宫门坐上轿子,才摸了摸脸,喃喃吐了一句:“子女离家远行,父母都会这么嘱咐吧。”

    我莫名奇妙觉得血液中透出了暖暖的气息,这种感觉,这种血脉的牵挂,我是何等的生疏啊。

    我回到府邸,告诉青兰、红绡她们三天后启程,又嘱咐段璐去兵部把五千酬恩兵勇划为我的钦差护卫,此番离开幽都,我只带这五千兵,外加礼部的仪仗兵士200人。红绡问我幽都还需不需要留人,我想了一下,摇了摇头,只是派人往崎开县给棪鬼送了封信。如今更需要我在意的,是其它三镇的边兵之事,此事不安,我在长雄关就无法专心对付芳庆。

    朝中官员得知我很快又要离开幽都,大多都拍额庆幸,我这个鬼煞一样的人,只要待在幽都,就会让他们日夜不安。段璐知道这些事情,时不时很气恨的说:“小姐就该想些法子让他们随时随地不得安生。”

    我笑了笑说:“你把这些官员都整的不得安生,那平时政务交给谁来处理?现在官员随然急需换血,却也急不得,地方察举选拔官员,难能得到真正有才能的忠直官员,科考选拔却又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办完的事,在时机成熟之前,我们也不好把现在这些官员逼得太紧,只要让他们不敢太怠慢正事,太放纵骄横就行了。”

    段璐闷闷得哼了一声不说话,我催她说:“那五千酬恩兵勇的事你都办妥了吗?这诸多手续繁杂,你还不去办?”

    段璐这才很不情愿的放开了刚才的话题,去办自己的差事,红绡这时对我说道:“长雄关相关的情报,韩老前辈说明日启程前就能送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