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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是认为这一个问题就够难的了,又许是大家也想不出其他的问题,陆验长等了半天,见没有人提问,这才转头对子峰、中凯等人说道:“你们对这个问题有什么看法?”

    “弟子认为派出大军往其京都方向进攻,必然使北魏朝野震动,人心惶惶,我军胜之,能迅速瓦解其军心斗志,是最快取得胜利的办法。而兵出徐州,则过缓,容易让北魏从容调兵,很容易陷入僵持,故不可取。”子峰应答道。

    “嗯。”陆验点点头,“其他人可还有什么想法,对韦院长的见解有不同意见的,也可请教。”陆院长启发性的问道,眼睛却落在了梁秀身上,在陆验看来,陈凡毕竟年轻,只读过蒙学,要谈经论恐有不足,这几个人当中,梁秀是拜王博明为师的,这个人的水平可比这个韦夫子强了不是一星半点,要驳斥韦夫子的言论,眼前梁秀无疑是这几人中的最佳人选。

    不过,梁秀虽然感受到了陆验的目光,却并没有发言的打算,一来自己是学经科的,与经院这些人搞好关系,还是需要的;二来韦院长的话,梁秀从内心是支持的,其观点与他很接近,他不想违背本心反驳。

    陆验见弟子们没再打算出声,正准备说话,没想到旁边的韦院长先说话了:“法生,你是陆院长新收的弟子,你不打算说几句,给你师父撑撑门面。”

    本来陈凡没打算发言,但既然被点了名,自然要说两句。

    “韦院长说的是,只是我才疏学浅,又对国家状况不甚了解,故没有开口。今韦院长问起,我就谈下浅见,有不对的地方,还望两位院长和各位师兄多多包涵。”说到这,陈凡向众人施了一礼,先把礼做足,降低别人的反感度。

    “刚才这位徐师兄说,要从徐州出发,与法庆众部形成南北之势夹击魏军,我觉得有三不可取。这一不可取,就是法庆这个人。想佛门中人舌绽莲花有之,背信弃义有之,反复无常有之,唯独信义少见,法庆出身佛门,一个僧人,却不念原本佛门的好,杀僧焚经,可见此人心性无常,不是可以共事之人,如何能与之配合夹击魏军?”如果贾法师在场,必然会为陈凡的这番话拍案叫好,佛道之争已经不是一两天的事了,有了打击佛门的机会,陈凡自然不会放过,谁叫陈凡现在是道士呢。

    “这二不可取是地。我军北上,若是能胜,则可获得北魏东部部分地区,然这个地区,由于连连征战,人口稀少,部分百姓又是佛教信徒,且与法庆之地接壤,若是派兵守之,人数过少,会引起法庆的觊觎,也起不到防护作用;人数过多,又会被法庆疑心会进攻他,而腾出兵力来防卫我方,这样一来,彼此之间反而会互相牵制,甚至法庆会联合北魏来进攻我军,守之不易,故此地暂时不可取,取之反有害。但若不取,我军将士用命换来的土地,岂可轻易与人,不如不从此处出兵,反而更好。”

    “这三不可取是势。我大军从东部北上,刚陆师兄说了,北魏反而可以从容调兵,一来可以增兵东部,二来可以出兵攻我梁国,北魏即使舍了东部,但若在淮水一带获胜南下,我军如何应对?那时攻守易势,其势在魏,而我军兵力远在东部,要是兴师动众,无功而返,则对军心财力都是影响,甚至会引起国力衰竭,此为三不可取。”

    说道这,陈凡顿了顿,其实还可以讲个陆院长之策的三优,但陈凡想了想,没说,理由很简单,说多了反而会引起他人反感,一个不好,成为了被人攻击的靶子,不如不说。但韦院长的打不打观点却是要评判下的。陈凡自问心胸不是狭窄的人,但他有个原则,就是可以不和一个人计较,但这个人如果打上门来,是必须还击的,否则就会被人视为软柿子,对方不仅不会收敛,反而会变本加厉,为今后生活计,此时就不能露怯,必须予以还击,当然得注意方式方法。

    “无论如何出兵,何时出兵,怎么打,有一点很关键,就是对法庆战力的预估,他的实力如何发展,能坚持多久,这些都是我们作为判定的依据,刚韦院长说,‘北魏的法庆起义,声势浩大,估计一时半会灭不了,’这一点如果能发生当然好,但我们也不能过于乐观,法庆的起义,目前之所以能胜利,胜在北魏无备,法庆只是打了魏国一个措手不及,暂时获胜而已,他的实力相对于庞大的魏国来说,还很弱小,依我看,如果没有我国的强力帮助,从现在开始,不出三个月,就会被灭,更别说席卷半个北魏,割据冀州、河南、齐鲁了。”陈凡决定反驳韦院长对法庆形势的判断,韦院长后面做出的一系列应对,都是基于这个判断来的,反对这个判断,等于是基本全盘否定了韦院长的话,所以,陈凡的语气虽然是婉转的,但内容是尖锐的,韦院长平常挂在脸上的笑容一下就僵硬在那了。

    好在韦院长毕竟是当院长多年,并没有决定亲自上阵反驳,而是看向众弟子,淡淡说道:“你们对法生的话有何评价?”

    韦院长的话问完,大家首先看向了徐峰,他提出了从徐州出兵,来诘难陆院长的,没想到被陈凡的三不可取否决,众人等着看他的反映,没想到的是,徐峰起身向陈凡行了一礼说道:“法生的人、地、势分析的很透彻,是我之前思虑欠周了,从徐州出兵确不可取,多谢法生。”说完,又坐了回去。

    这个认错的态度,看得陈凡心中大爽,当即说道:“哪里,这幸亏是陆院长提出从淮水出兵攻洛阳,我才想到的,不然我也会考虑徐州的。”其实陈凡内心深处并不认为从徐州出兵会有什么错处,兵越多越好,如果能从徐州出兵,牵制住敌人部分兵力,也是个不错的选择,只不过是要多路并行,这样才能更有效牵制敌人,所以对陆院长的一路兵马,陈凡也不是完全赞同,不过在对外上,当然要和老师保持一致。

    徐峰点点头,并未再吱声,他的态度,急坏了韦院长,心中暗想,对法庆三个月必败的观点怎么不反对,这是被打蒙了?正当韦院长暗急的时候,徐珍站了起来说道:“法生刚才的法庆三个月必败的说法太过武断,要知道兵者无常,在历史上以少胜多的事情时有发生,即使北魏军力强于法庆,也不见得就能打胜仗,看法庆一个多月来的发展,应该知道法庆是个知兵的人,或者其手下有能征惯战之人,北魏要想消灭法庆,非一朝一夕之功。”

    不用说,这徐珍讲的还是有一定道理的,这可能也是大多数人的想法,就像许多人看股市上涨,就是一片看涨声,现在看法庆大胜,自然有很多人会认为法庆还会继续大胜下去,却不知转折点很可能已经临近。

    “以少胜多固然是存在的,但需要天时、地利、人和,以有谋算无谋,现在这几点皆不在法庆,法庆如何能不败?”陈凡看了看徐珍,接着说道,“先说人和,要想获胜必须上下一心,所谓得道多助,失道寡助。法庆攻破城池后,是杀死当地官吏,斩杀僧尼,其残暴不仅会让官吏、僧侣害怕,也会让佛教的一部分信徒和普通百姓害怕,其他佛教门派会纷纷抵制他,普通百姓更不会跟从他,以后要想壮大队伍必然困难,可谓失了民心,缺了人和。”

    “再说天时,法庆成立不到一个月,要想壮大,必然需要充足的时间休养生息、训练士兵、筹措钱粮,可北魏不会给法庆这么长的时间。法庆初期发展太快,必然会引起北魏朝堂的警觉,而其滥杀会激起官员、士族的恐慌,北魏和梁国打了这么多年,可见北魏的朝廷里一定有有识之士,这些人肯定要把法庆在成气候前,扼杀在摇篮里,必然会在最短的时间里,派出重兵前去剿灭法庆,防止其坐大,可见时间不站在法庆一边。”

    “再看地利,法庆刚打下了阜城、勃海郡,可这些地方皆无险可守,且地方并不大,缺乏用兵纵深空间,要是北魏来袭时,果断放弃城池,转战乡野,或许能坚持的长久,可一旦放弃,就意味着不战而败,观法庆这个人,是必不肯的,若是死守,则败亡就是迟早的事。”

    “最后说用兵,临场用兵,武将决断,将士用命,这些都是胜负不可忽视的条件。北魏目前有百万军队,虽然分守各方,北有柔然,南有梁国牵制,但只要没有大的战事,抽调十万人平叛,还是没问题的,而且北魏的军队由于常年征战,训练有素,将士用命,是法庆的农民军没法比的,故法庆的败亡也就在三个月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