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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树林之中,元琪跟在元温背后慢慢行走,看着那宽厚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荧光。

    在母亲快要离世时,她才接触到真相,也知道元季并不是自己的亲生父亲。

    从母亲的描述中,元琪想象过无数次元温的模样,甚至能想到他的每一个表情,知道他与母亲做过的每一件傻事。但如今生父就在眼前,却又觉得那般陌生。

    虽然这些年,都以为亲生父亲已经离世,可当前几日元季告诉她,元温回来之时,心里并没有多好受,反而因为母亲的事,心中存有几分怨恨。

    直到今日所见,方知他爱母亲爱的有多深,就如同母亲爱他一样。这一切,似乎又释怀了。

    元琪轻抚自己的脸,多少沾染了岁月的痕迹,就像个四十出头的妇人。但她的父亲,却不过三十多岁的模样,正是盛年之时,不禁有些五味杂陈。

    元温脚步一顿,忽然问:“你母亲那些年,过得还好吗?”

    元温听出话语中的黯然,以及那近乎惶恐的小心翼翼,默默地低下头,不知如何开口。

    风打树林,叶声沙沙,却没有人愿意打破这份寂静。

    “不…不是很好,我总觉得她有些忧愁,可能是挂念着您吧。”元琪道。

    元温身躯微微一颤,眉头紧锁,顿了一会,又才道:“是我的错,若是当年不鲁莽,可能也不会让你们母女陷入这种境地。”

    元琪抿着唇,没有再应话。

    这份沉默又持续了许久,元温这才谈起正事。“你母亲的陵墓在何处?”

    “在辛云山上,没有起陵墓,只有一座小坟。”

    “好,我们一起去拜祭她,然后你就离开云极,走的越远越好。”

    元琪瞳孔一缩,急道:“那你呢?”

    元温这时才回过身来,脸上的哀戚消散一空,已被一股决意取代。“我身为云极储君,自然要肩负起我的使命。”

    “就你一个?那跟送死有什么差别?”

    “元家血脉,可杀不可屈,这是祖训。况且,我部下的后人,还被困在皇都,等着我去解救。”

    元琪摇摇头,语气中已有哭腔。“父亲说的对,你就太鲁莽太狂妄,当年造成的伤痛还不够吗?为什么你就不能替别人多想想!”

    元温沉下脸,冷然道:“我才是你的亲生父亲,而不是那个…”

    “那这么多年来,我和母亲被欺凌,被暗杀的时候,你又在哪?你尽过一天当父亲的责任吗!”元琪撕声咆哮,眼泪簌簌而下。

    元温默然,在与元琪目光接触时猛然一缩,“我…可我是一国之君。”

    元琪抹去眼泪,轻轻一笑。“好,那你就当你的一国之君去吧!”

    元温看着元琪离去的背影,彻底慌了,下意识地伸出手拉住她。“琪儿!”

    “君主大人,找我有事吗?”元琪冷声回应。

    “琪儿,你别这样…”元温神色痛苦的看着眼前人,声音有些许发颤。

    “我知道是我对不起你们母女。可、若我苟且偷生,又该怎么面对那些为了云极、为了护我周全而战亡的将士?又要怎么面对元家先祖?又该怎么面对你母亲呢!”

    “那你就要轻贱自己的命吗?”元琪厉声质问道,旋即慢慢消沉下来,“我明明才刚找到亲生父亲…”

    元温皱紧眉头,很想把眼前的女儿抱入怀中。但她就像突然出现生命中,没有一丝防备。

    他心底很惶恐,害怕自己真会因此沦陷。可国恨当头,不能因小家舍大家。

    不仅是云极亡了,元家也亡了,他的云梦,更是遭受了地狱般的噩梦,甚至还没等到他回来,就郁结而终!

    想到这一切,元温就忍不下这口气。

    元琪轻轻叹息一声,将肩头的手放下,低着头向前走去。“我会离开的,找一个安静之地好好生活,你好自为之。”

    望着渐行渐远的背影,元温再度皱起眉头,缓缓捏紧拳头,心口仿佛裂开一般。

    “琪儿,”他喊住即将走出树林的元琪,近乎恳求的问:“我…为父能抱抱你吗?”

    元琪心中筑起的防线瞬间崩塌,再也控制不住决堤的泪水,扭过身冲进元温怀里。

    感受着男人微微发颤的身躯,她才理解,母亲这么多年,为何愁眉不展。

    直到那双手将她抱住,心口缺少的一块,终于被填满,同时也将母亲的那份思念传达出去。

    “母亲她这些年一直都很想您。虽然是在她即将病逝的日子才告诉我您的存在,可她一直都相信,您会回来的!”

    听闻怀中哽咽的话语,元温不禁红了眼眶。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