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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天总是过得很快,不经意间桃花都谢了,不经意间天越来越长了。

    陪母后在佛堂坐了一个时辰,听老僧人讲经。那位寂空大师是我专程遣人去相国寺请来的,他说佛理可化解一切妄想执著,可是我坐在蒲团上,在他温温徐徐的呢喃中,不由自主地想念丝绦。

    回宫之后,母后一面拨着佛珠一面说:“从前摄政王不喜欢佛法也有他的道理,一国之主身负重任,若长期沉溺于此道,恐怕越来越不长志气。”

    我不知道母后究竟信不信佛,抑或是仅仅装个样子给我看。不然她不会说出这般不敬的话来。我回道:“母后,治国并不是靠武力。古有秦皇,穷兵黩武,焚书坑儒,统一天下几十年又分崩离析。再有蒙古入侵中原,奴役汉人,不断镇压起义,强大的蒙古帝国也不过维持了百年。”

    母后反问:“难道佛祖就能保佑我们夏国长盛不衰?”

    “敬重佛祖,敬重孔孟,便是敬重汉人。这幅员辽阔的江山,汉人是我们夏人的千百倍。与其日日夜夜担心他们谋反行刺,不如渐渐地安抚人心。”

    母后说:“皇上有这样的主见哀家也很欣慰,只不过皇上应当与朝臣商议,试图说服他们,而不是一意孤行。”

    “朕知道了。”我突然明白了母后说这一番话的用意,一定是听闻了朝堂之事。

    前一阵西南在闹起义,我提议招安,却遭到呼延等人的强烈驳斥。

    我独自坐在宝殿之上,身边空荡荡的,身后也无依无靠。算是明白了汉人为何说皇帝是孤家寡人。最后只得听从他们的主张,派兵围剿。

    为此,我好些天没去看皇后。

    皇后有了身孕以后脾气还不大好,时常动怒,大约又上母后那里去哭诉了。我都已经给了她想要的,她却不知足。

    午时日头很毒,宣纸上墨色太浓了,反射出刺眼的光。

    我叫玉粟将竹帘子都放下去,屋里顿时一暗,良久才觉得适应了,握住丽妃的手继续教她写字。

    仍然有丝丝缕缕的阳光透过细密的竹帘渗进来,照在丽妃的侧脸上。

    粉红凤头鹦鹉在窗边打盹儿,时不时会发出低微的咕咕声。

    我也有些倦意,伸了伸胳膊说:“朕想去小憩一会。”

    丽妃起身搀扶我,命宫女收拾笔墨。

    桌角上一本唐诗被风吹开了几页,我一瞥之下,“刘长卿”这几个字窜入眼里,想起那句“细雨湿衣看不见,闲花落地听无声”。我侧目望了望骄阳似火的夏日,喃喃道:“好像很久没下雨了。”

    丽妃说:“前几天夜半三更下了场雨,皇上睡得熟,所以不知道。”

    “是吗?”我随口问道,“你又怎么知道的?莫非半夜里不睡觉?”

    丽妃答:“听见雨声忽然醒了,就起来喝了茶。”

    我想起来芳姨说过丝绦的身子不好,天一凉就要喝姜茶。丽妃也是身子虚,每每到下雨天就腰膝酸软。我抚着她的肩说:“日后叫玉粟时常备着姜茶,对你的身子有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