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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快亮了,两个人都舍不得睡,孔意呵欠连连。他看了,笑着说:“你睡会儿吧,上午有课吗?”

        “明天周六”,孔意含糊不清地说,继而想起来,“哎呀,下午有个考研信息交流会”。

        他用垫在孔意身下的右手拍了拍她的腰,笑着说:“傻瓜,已经今天了”。说完,转头去看看窗,“你睡会儿吧,中午我叫你”。

        孔意确实坚持不住了,这一天,大脑都已经不够用了。闭眼睛之前,孔意叮嘱道:“你别走”。

        “嗯”,他答应着,再低头去看她,她已经呼呼睡过去了。自己便也笑了,闭眼休息一会儿。

        客厅里手机震动呼呼作响,他想起身去拿,想起孔意说的“你别走”,便作罢了。

        海边的太阳很晒,孔意耍赖,不肯下车。他也不催促,慢慢开着车子,将孔意送到土木工程学院的门前,纳闷地说:“你们系的讲座,怎么开在这里?”

        “嗯哪,因为我们老师的媳妇是这里的老师,□□室方便呀”,孔意得意地说,“哎,你知道吗,想当年啊,我们学校原本不打算招文科老师了,可是,想招他媳妇,只要先把男朋友招来了,啧啧啧……”

        “瞅你那一脸八卦的样儿”,他笑笑,抬手刮刮她的鼻子,去拿过钱包,递给她,“拿着”。

        “我不要你的钱”,孔意翻了翻白眼。

        “以前能要,现在怎么不能要?”他笑着逗她,从前,她故意地,隔三差五找个借口跑到办公室,嘴里毕恭毕敬地喊着乔老师,却手掌伸出,毫不客气地要钱,理由很多,什么涂卡笔断了,绘图笔断了,橡皮用脏了,笔芯漏油了……后来,更是肆无忌惮,办公室门口喊声“报告”便进来,堂而皇之地拉开抽屉拿走钱包。现在竟然跟自己这么客气了。想了想,还是温柔地说:“快点儿,拿着”。

        孔意没接,却侧身去拿过自己的书包,将钱包和存折翻找出来,“以后别给我存钱了,怪吓人的”。

        “也不是存给你的,是存给我们的”,乔晖想了想,决定说实话,“给你存点嫁妆”。

        “你想得真长远”,孔意捏着两本存折,想了想,放回书包里了。然后打开钱包给他看,“我有钱,够花”。

        乔晖这几年做生意,见到的花花绿绿的纸币都是论沓的,看她钱包中五颜六色的卡片和花花绿绿、大大小小的纸币,不禁自己先笑了。再去端详她的钱包,图案有些眼熟,便将自己手中的钱包放下,伸手过去,“给我看看”。

        这是个很简陋的钱包,最近流行的十字绣diy钱包,黑色的。但是图案很特别,绣着海军臂章。乔晖看了她一眼,说:“这个送给我吧,我再给你买个”。

        “哎,那我现在用什么嘛”,她不好意思说出来,这个钱包可不是自己的作品,是跳蚤市场上没花钱讨来的。

        乔晖也不含糊,动手将里面花花绿绿的卡片抽出来,胡乱塞给她。再将自己钱包拿过来,抽出里面的照片。然后说:“你先用我的”。没有一丝商量的语气,就是安排。

        孔意翻着白眼,拿着他厚厚的大钱包,像捧了一个鼓鼓囊囊的铅笔盒,哭笑不得地说:“你的钱包太丑了”。

        乔晖哼了两声,说:“丑没关系,钱多”,说罢,伸手去捏了捏孔意地腮帮子,说:“我这两天有事,回去两天,你自己好好吃饭啊。一点凉的都不许吃,西瓜也不许”。

        “你去哪儿?”孔意被他的不辞而别弄怕了,哪怕是现在交代清楚行踪,听说他要走,心里也是咯噔一下。联想到他刚才给钱和交换钱包的行为,看上去又想不辞而别。情急之下,提高了音调。

        乔晖看她着急的样子,心里揪了一下,她这般疑神疑鬼,都是自己造成的。便温柔地说:“我得回山上看看啊,不能光在这里玩儿啊,还有生意呢”。

        “远吗?”孔意问。

        “不远”,乔晖抬手给她擦了擦汗。她的脸色苍白中泛黄,乍看像营养不良,仔细看应该是贫血。不禁在心里下了决心,她放暑假就绑着她去医院。

        “比东海远吗?”孔意的大脑中没有空间的概念。

        “你想哪里去了,就下面一个县,还能有多远?”乔晖给她擦了汗,没舍得收回手,手指托着她的脸,大拇指在她的唇上摩挲着。看她说话,小虎牙若隐若现。就是这颗牙,昨天深深地咬进自己肉里去,想到这,不禁还是“咝”了一下。

        看她一脸茫然又焦虑的样子,乔晖心中不忍,说:“要不,讲座不去了,请个假,你跟我回去看看?”

        “行”,孔意的脸瞬间放晴,笑容立刻绽放出来,掏出手机,想了想,又放回去了,“不请假了,人多,发现不了我,走走走”。

        乔晖忍不住呵呵笑起来,发动了车子,带着她出了校园。

        孔意这才知道,原来这条路,这么美。

        从学校出来,右转,沿着滨海大道一路向南。像是走在宫崎骏的画里。蓝天、白云、海鸥。大海在他的那一侧,孔意想看,只好一直歪着脖子。他笑着说:“看我干嘛?”

        “我看大海呢,别自作多情”,孔意慢慢地恢复了从前的蛮不讲理,他无奈,笑着摇摇头,调整了下靠背,说:“行吧,尽情看吧”。

        “哼,不看了,又没有蛙人”,孔意故作姿态地端正了坐姿。

        他反倒笑了,说:“我那边,也靠海,每年夏天,能遇见从大连那边来海训的学员。你要不要看?”

        孔意来了兴趣,问:“哪里的学员?”

        “反正是海军,年轻,帅气,比我好看”,他说着说着就陷入了自我调侃。他说得难过,孔意听得也难过。

        想了想,孔意认真地说:“你这样,不好看,但也不丑”,说罢,指了指他的左臂,“受点伤怕什么?活着就好”。

        他没说话,看着前方。

        孔意看不透他的情绪,不知道该不该往下说,想了想,觉得两个人早晚要就这个事情说清楚,便开了口:“逢年过节的时候,我会想起来小舅舅和飞飞哥哥,如果他们活着,断胳膊断腿,都是好的”。

        “嗯”,他轻轻地出了声。

        “你就是因为这个才躲着我的?我想不通”,孔意低头抠手指甲,乔晖用余光撇见,知道她又开始陷入紧张。便伸手过去,拉过她的手,攥紧了,一起扶着方向盘。这个动作将孔意扯了过来,歪着身子,离自己更近了。

        “想不通就多想想”,他说,“为你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