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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家喜得金孙的事很快便整个宁州城都传开了,  随着这个胖小哥儿的降生,那些总是拿绝嗣做话头编排金家的人就都彻底闭嘴了。

    金炳天大喜过望后都等不及到孩子的满月宴,孩子出生第二天就大摆流水宴席,  请四方邻里都来吃席,  金家的善堂更是开了一连五天,  行善施粥,凡领粥的都还能得一个红鸡蛋。

    有好事者不禁要说些酸言酸语,  这般大的阵仗去庆贺,不过就是高兴终于有个随自己姓金的男嗣罢了,就不信那上门的金家女婿心里头会没想法?这光鲜亮丽的一家子啊,  内里肯定安稳不了……

    然而,这金家女婿啊,还真没什么想法。

    苍溪自天地混沌间的灵气中生出意识而诞生,  无父无母,本也无名无姓无家可归,最初之时连自己是谁都不曾明白,  也是在遇到了父神后打了一架,打完之后父神为他取名作苍羲。

    但却依旧无姓无家,  故而姓氏宗族传承在他眼中根本不值一提。

    所以当他娘子再一次和他商量着提出这第一个孩子要随母姓的时候,他想都没想,  随口就同意了,根本没有丝毫在意。

    他现在所在意的是——

    这千千万年来三界之中也没有谁告诉过他,原来养一只小崽子居然会如此麻烦!

    小东西半神血脉,但刚刚出生都未曾满月,  依旧只会干吃喝拉撒睡哭六个字的事儿。

    饿了哭,  渴了哭,  尿了哭,  拉了哭,睡醒了还是哭,但凡有让这小祖宗不满意地方他就扯了嗓子给你嚎上大半天。

    明明他从前也捡来养过两只小崽子,那两只就特别乖觉,被后山的魔兽神兽们带着玩,从不会在他跟前哭,渴了饿了自己找吃的,遇到问题自己想办法解决,他做的就是给了俩徒弟各自一间睡觉的房,来了兴致就传授他们一些术法,闯祸的时候拎起来揍一顿,揍完后就又乖巧懂事了。

    明明简单得很,怎的如今轮到了他亲生的这只,他养了两只崽子的经验就一丁点儿都用不上了。

    他甚至连大声点说话都不被允许,但凡声调高一点吓哭了这小祖宗,必会惹来他亲娘的一顿嗔怒粉拳,接着被赶出房门大半天都进不去。

    这般几次以后,他只能暂且投降妥协,麻烦些就麻烦些吧,慢慢养,待养大些,养得皮皮肉厚实些了,总能找机会修理的……

    ……

    是夜,清风苑里一片安静,因着忽然多了一位娇贵的小主人,下人们便是连走路都是轻手轻脚的。

    外头还是凛冽寒风,主卧房里却是一派宁静温馨。

    拔步大床的边上放置了一个小巧的摇篮床,但此刻小家伙却顺理成章地霸占了父母睡的大床的中央位置,而他的老父亲只能蹲在床沿边上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吧嗒吧嗒用力吮/吸母乳喝。

    金老爷财大气粗,什么都想给宝贝金孙最好的,光是孩子的乳娘就请了六个,高矮胖瘦,个个都奶水充足。

    然而,小家伙不知怎的,六个乳娘都试了一遍,却没一个对他胃口的,硬塞给他吃,他就委委屈屈地勉强吃几口,之后便吐出来说什么都不肯再吃,吃得少了,便饿得嗷嗷直哭。

    为此金父金母都急上火了,巴巴地准备再去重新选一批乳娘进来。

    苍羲甚至都做好了打算,小崽子不肯喝奶,那便每日给他渡些灵力,总不能叫苍羲神君的儿子因饥饿而哭泣。

    玉珠看着儿子饿得哇哇直哭也是着急,等不得重新找乳娘,便决定自己开奶,试着喂了一次。

    谁知这小东西仿佛就是在挑嘴一般,不喜乳娘的奶水,但对母亲的奶水倒是喜欢得紧,尝了一口后就咕咚咕咚地大口喝了起来。

    至此之后,乳娘也用不上了,玉珠便一直都是自己给孩子喂奶喝,

    这小东西就跟个人精一样,认准了母亲的气味,不但不肯喝乳娘的奶,便是连睡觉也得挨着母亲,别人若抱着他玩闹一会儿那是可以的,但若到了晚上,孩子的乳娘想抱他下去独自去睡,他能哭得把屋顶都掀翻,直到被送回母亲怀里为止,因此自这小家伙出生后,便一直是睡在父母亲房中。

    就比如这会儿,小家伙睡梦中被饿醒,呜咽了一下后就开始扯着嗓子嚎,那凶残的啼哭声划破寂静的夜空,一下子就惊亮了清风苑里好几间房的灯,玉珠有时候都觉着不可思议,这么小小的一个娃娃,体内怎会蕴藏如此无穷的力量,中气十足,哭起来嗓门一天比一天大。

    原本一左一右睡在小家伙两边的父和母亲一下就被惊醒了。

    苍羲反应更快些,他其实一直都未入睡,听到孩子的哭闹后蹭一下迅速从床上坐了起来,去查看儿子的情况,确认只是饿了而不是发生了别的意外。

    玉珠动作稍慢一步,起身后便宝宝肉肉地细声哄着,一边解开自己的小衣,把哭得手舞足蹈的小家伙抱起来拥在怀中,小家伙摇着头奋力寻找到目标后哭声立刻停止了。

    苍羲看玉珠起身后只着一件里衣显得有些单薄,于是便起身去衣架上取了一件外氅披在玉珠身上,然后坐在外侧的床沿边静静地看着正在大饱口福的儿子。

    玉珠原本正低着头看孩子白白嫩嫩的可爱小脸蛋,无意间抬头,对上了夫君有些苍白的脸色和眼底泛猩红的双眸,玉珠瞧着便越发心疼了。

    回想起来,自她有了身孕以来,各种各样的状况,一直都是相公体贴入微地照顾着她,孩子出生后更甚,几乎就是寸步不离地围着她们母子俩打转。

    有几回玉珠夜间睡得沉了,孩子哭闹了也没能及时察觉,待后知后觉转醒时,便能见到她的相公正抱着孩子低声粗气地在那里走着哄着,动作明显生疏僵硬,但背影却高大伟岸,叫她心中说不出的熨帖和满足。

    她曾数次听密友悦禾私下与她埋怨过丈夫严家二少,悦禾孕中不方便行房的时候丈夫干脆就数月宿在小妾房中,悦禾临盆之际正好查出了那小娘也怀了身孕,孩子出生后更是抱都没抱过几回,来了兴致偶尔逗弄几下,一旦孩子哭闹起来那男人便第一时间自发地离远了。

    即便如此,那严二少在宁州高门贵妇圈中还是个有口碑爱重妻子的好丈夫。

    玉珠有时候会想,自己或许真是够好运道,才能得这样一个将与她共度余生的丈夫,

    “相公~”玉珠怕惊着孩子,压低了嗓音冲苍羲小声喊道,抬一抬下巴意指空了半边的床榻,“小宝还得再吃些工夫,你且先歇下罢,我会看着,你眼睛都熬红了,脸色这么差,别熬坏了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