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初秋新雨凉,江户是披了厚披风出来的,可虽然刚进山洞时还有些阴冷,可越靠近铜矿就越闷热异常,江户立刻便发了汗。

    柳杜衡轻轻扯了扯腰带,江户便靠近道:“怎么了?”

    “把披风脱了给我吧,这里太热,一会儿出去又再猛地受凉,我怕你的身体遭不住。”

    江户解了披风向前一递,柳杜衡接了却直接往钱征的身上一扔。

    钱征惊慌地挣扎了两下,他穿着厚实的秋装,早已经灼热难耐,此刻他浑身出汗,汗液使得衣服粘腻地贴在他的身上,叫他难受至极。

    柳杜衡“啧”了一声,右手把玩着刀把,也许是因为太热,他焦躁地反复将刀出鞘些许,再进鞘,出鞘,进鞘,金属碰撞的声音让钱征心生胆颤,立刻便老老实实地安分住了。

    往前没再走几步,江户隐隐约约看见前方似有灯火闪烁,果然此时打头阵的锦衣卫奔来,轻声贴着柳杜衡的耳边,说:“大人,前方就是了,粗略估计工人大概有不到四十人,四周只有三四个带着刀的,应该是督工的人。”

    只有三四个人看管工人,看来那督工果然对此处极为放心,深信此地极难被外人所寻。

    锦衣卫悄然拔刀,脚步轻盈,一步步向内部靠近。

    前方已可见人影绰绰,柳杜衡寻着几个看管都转过身的空档,果断发了号令。

    几乎只有一瞬间,黑暗中百姓甚至什么都没看见,只觉得周边忽然刮过一阵轻风。

    等他们反应过来再诧异地抬起头时,整个铜矿都已经被锦衣卫包围了。

    只见一把银刀抵在督工的颈前,火光一扫,那刀身便映出一双凌厉决断的双眸。

    柳杜衡勾起唇,却让人觉得发冷。

    督工眯起眼角,乌纱帽衬得他极为阴狠,他的双眼一瞥,道:“何人敢擅闯此地!”

    柳杜衡没趣地“啧”了一声,从怀中掏出那块久不见天日的指挥使腰牌,语气平平中夹带着一丝得意:“锦衣卫。”

    督工双眉一皱,他没有想到锦衣卫这么快就来了。

    在他的预想里,至少在冬初,锦衣卫才会查到这里。

    督工不明白问题出在哪里,他微微扫了扫四周,便看见了被锦衣卫压着的钱征。

    “是你……”督工咬牙切齿,“你背叛了……”

    钱征闻言便想极力辩解,他极于否认地摇着头,双眼尽力睁得老大,被困住的身子像恶心的虫子一样扭动着。

    柳杜衡的刀往里抵了抵,督工的脖子立刻滑出一道血痕。

    “都带走!”

    锦衣卫闻言还未有所动作,反而是旁边目瞪口呆的百姓们终于发了声。

    “各位大人,”其中一个较为年轻气盛的小伙子首先发了问,“为何要无缘无故带走我们啊!”

    柳杜衡皱了皱眉,小伙子身旁的锦衣卫见状回答道:“因为你们正在铸的,是伪钱。”

    工人们闻言窃窃私语了一阵,神色似有惊讶,有疑惑,还有怨怼。

    一五十来岁的中年男人站出身摆了摆手,这群工人便安静了下来。

    中年男子冲着柳杜衡拱了拱手:“大人,我们就是来挣个辛苦钱养家糊口的,这钱也不是我们要铸的,您要抓,应该只抓那督工吧,与我们实在是没干系。”

    那督工闻言猛然发怒,大喊道:“你讲什么!”

    中年男人似是心虚,弯着腰往督工相反的方向侧了侧身子。

    “是跟你们没干系,”良久,江户终于出声,“此次只是简单问两句话,问清之后便会放你们走。”

    本以为这样工人们便会答应,可刚才那个小伙子突然又发了难。

    “那我们还能继续在这干活挣钱吗。”

    江户张开嘴却说不出话,实在被这句话震惊住了。

    “这铸的是伪钱,你知不知道。”

    小伙子闻言垂了垂眸,眼神飘忽着。

    江户心下便了然,只觉得极为荒唐,明知所制之物违反渝国律例,却还是为了钱心照不宣地做了这违法的勾当,江户不知该说这些人是可恨还是可悲还是可笑。

    “我们就是拿钱办事,我们有什么错!”

    “你们断了我们的财路,我们不能走!”

    “对!我们不走!”

    刹那间,铜矿中充斥着此起彼伏的叫喊声,每个人都义愤填膺地举着拳头,仿佛锦衣卫才是罪大恶极的凶犯。

    督工冷笑一声,慢条斯理道:“看见了吧,指挥使大人,有钱能使鬼推磨,你抓得了我,抓得了他们,却抓不了世人逐利而趋的心啊,大人。”

    “今日有他们在,除非你当场屠杀我等,否则……”

    柳杜衡摇头轻笑,这让已经感到胜利的督工心里一恼,那种刚刚掌控局面的得意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仍是不知后事的惊慌与迷茫。

    “你……你笑什么!”

    柳杜衡嗤笑两声,敛了笑意,正色道:“这就是为什么,我没有单带锦衣卫来。”

    督工闻言皱了皱眉,还不等细细思考,只觉地面震动,似有庞大之物向此地袭来。

    嚷嚷着的工人们也感到异常,纷纷停下叫喊,面色惊慌。

    不多时,张端便气喘吁吁地跑了铜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