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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生走了,毫无踪迹的消失了,只留下一个小瓷瓶,江户打开看,是一粒黑色的小药丸。

    “这……是解药?”江户拧着眉自言自语。

    犹豫半晌,两人还是将这粒药扔了。

    约两盏茶的功夫,柳杜衡身上的毒就已差不多解了,手臂除了剑伤带来的疼痛外,已经能正常活动了,可他还是呆呆地坐在那里,不知在想些什么。

    “走吧。”江户向柳杜衡伸出手,想拉起他一起回去。

    柳杜衡还没回过神,他只是看了一眼那只手,就立刻别开了目光。他紧紧咬着自己的嘴唇,手因为情绪激动而不断地颤抖着。

    江户皱了皱眉,一脸担心之色,“怎么了?”

    “你……你先走吧。”柳杜衡别过脸,闷声说着。

    江户的眉头又紧了紧,他审视着柳杜衡,白衣已经因为打斗而一身污渍,手臂处还有着星星点点的斑驳血迹,头发散乱着,有的因着汗水而黏在脸上,看起来狼狈颓败,一幅失意模样。

    “你别难过。”江户抿抿唇。

    “你……我们会找到他的,我们会赢了这场赌局,然后杀了他。”江户蹲下身想安抚柳杜衡,他伸手轻轻抚摸柳杜衡的背脊,柳杜衡却立刻躲开了,仿佛在躲避什么极为恶心的东西。

    江户僵在了那里。

    林生的出现给了柳杜衡不小的打击,几乎毁灭了他这几年好不容易建立起的正常生活。

    而仇人就在眼前,自己却不能手刃,这种痛苦,江户光是想想就觉得心痛难忍。

    江户没有收回手,十分心疼地看着面前失去光彩的柳杜衡。

    又往前了两步,江户敞开胸膛抱住了这个浑身污渍的颓败男人。

    柳杜衡立刻睁大了双眼,猝不及防,颇为意外间,他的脑海中第一时间想到的,却是他的身上太脏了。

    他……不可以弄脏江户干净的衣衫。

    “你……放开我。”柳杜衡挣扎着,声音沙哑。

    江户置若罔闻,他将脸紧紧贴在柳杜衡的脖颈处,声音颤抖,“我就在这里,柳杜衡。”

    我就在这里。

    你可以在我面前,展示你所有的狼狈,失败,不堪。

    你可以信赖我,依靠我。

    你不用逃避我。

    “不要难过。”

    柳杜衡依旧挣扎着,他的脑子已经完全混乱。

    他好像又看到了师姐,在漫天火光之下,她拔出心爱之人的刀,将自己刺穿,留些两行血泪,对柳杜衡大叫着。

    “跑啊,衡儿,快跑!”

    柳杜衡浑浑噩噩,他好像跑远了,又好像被人抓住了衣领,那种窒息的感觉越来越剧烈,抓着他的男人沉声笑着——是林生。柳杜衡尖叫着,男人的刀抵上他的后背,慢慢刺进来,柳杜衡痛得连喊也喊不出来。

    忽然,他又感觉浑身轻盈,那只抓着他的手和刺向他的刀好像都不见了,他回过头,光明处就站着一个人,一身白衣飘扬,冲着他伸出手。

    我可以,走向你么。

    柳杜衡感觉到有人在轻轻抚摸着他的发丝。

    是江户。

    江户紧紧抱着柳杜衡,终于说出了那一个多月都未曾开口的话。

    “我们的话还没说完,柳杜衡。”

    “你师父最遗憾的两件事。其一,你师姐遇人不淑,其二,不能亲眼看着你寻得佳人。”

    “你问我是不是,是不是什么,喜欢你?爱你?”

    “是。”

    江户抬起头,眼神极为炽热/地看向柳杜衡那惊慌失措的脸庞。

    “是,我早就将心交付给你了。”

    柳杜衡战栗着身子,却不是因为兴奋,而是害怕。

    他害怕从江湖的最终听见那几个字样。

    “我动了心。”

    不要……

    不要再说了……

    “我爱上你了。”

    不要说了!

    柳杜衡粗粗地喘着气,脑海中已经一片空白,他忘记了手臂的疼痛,自保似的,一把将江户推得老远。

    柳杜衡蜷起身子,战栗发抖,如同身处冰窖,他回到了现实。

    他看着不远处那把扔在地上的明亮的刀,那是师父亲手为他锻的,刀鞘上的图案花纹,是师姐亲手为他设计的。

    他开始害怕,他不敢再触碰那把刀,他甚至不敢再看那把刀,他辜负了所有人。

    这段时间,柳杜衡肆意快活地与江户相处着,一点点将自己的心沦陷进去,他玩玩闹闹,好像自己本就是这样一个人,他几乎快要忘了这是他的一件皮囊。他几乎快要忘了以前的所有事。

    可是林生,他出现了,他没有死,他还亲手策划了一切,只为了捉弄他,嘲笑他,看他失败的样子,再亲手杀了他。

    杀人诛心,是林生一贯的手法。

    他想起五岁那年,师姐面带娇羞地把年轻文雅的林生领回家,她说自己找到了一生所爱,非他不嫁。

    可是转眼,那个她一生挚爱的男人,划破了她最为自豪的面庞,将她的真心,她的身躯,都狠狠踩在脚下。

    他记得府中那四十多口人是怎么被那些人用一根铁链子捆起来的,鲜红的火把直直扔在他们的身上,把他们活生生烧死,把那个家活生生烧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