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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竟然说了……他怎么会突然说了?”

    柳杜衡震撼不已,出了诏狱后便迫不及待问着江户,想知道答案。

    江户沉默半晌,想起杨孜落的那一滴泪,许是失望,许是释怀。

    “或许,他也很累了吧。”

    江户低头看向自己的白色衣袖,上面沾了一片湿漉漉的污渍,是他刚才为杨孜擦泪所沾染上的。

    江户不由得摇头轻叹,人生三十多年,杨孜竟得了个这样的下场。

    “去请圣上下诏,先把杨健抓了,避免夜长梦多。”江户定了定身,最终还是沉着声,语气冷静地说道。

    柳杜衡轻轻松了口气,冲着江户点点头,驾着马车往宫门去了。

    柳杜衡与江户进宫后,将杨孜的话细细与陈勘说了,陈勘听后沉默着,只胸口不断起伏着,粗喘着气。

    江户知道,陈勘这是气极了。

    果不其然,半晌后,陈勘才颤巍巍地起身,“锦衣卫的统领,一个正三品官员,朕将最信任的军队交给他,他就是这样办事的!”

    陈勘发泄了一通怒气,到最后竟悲愤至极。

    “这还是朕的心腹军队。皇宫的安危,朕的安危,就交与在这样的人手里,朕可真是糊涂!”

    听着陈勘发火,江户其实知道,陈勘在指桑骂槐。

    糊涂的不是陈勘,而是淳熹帝。

    早年淳熹帝身边的锦衣卫指挥使是一位陪了他近大半辈子的忠将,为淳熹帝出生入死,鬼门关里走过好几遭,本应是一段可歌可泣的忠臣故事,可淳熹帝在在位时最后几年不知忽然发了什么疯,将那位指挥使革了官,送回了老家,转而提拔了当时还只是个佥事的杨健。

    那时江户还在渝都,老指挥使离开之前,江户还曾去送过。

    老指挥使年过半百,却一直老当益壮,精神十足。可就在淳熹帝下旨革职与离开渝都间的那五日,他却突然尽显疲态,同从前是完全判若两人了。

    “江公子,帝王之心难测,往后你在这深宫,切记,谁都不可信。”

    看着老指挥使驾车离开的背影,江户想起了自己的祖父定国公江振。

    他忽然觉得害怕,害怕自己的家人哪一天也像老指挥使一样,遭此人生变故,这是他们江家承受不起的。

    陈勘登基后,身边没有可用之人,便只好还继续用着杨健。

    可他曾偷偷与江户抱怨过。

    “你知道父皇驾崩前与朕说了什么吗?”

    “他要朕把他与前太子合葬,这就算了,权当他太溺爱大哥,可父皇还要让朕一直用杨健,不许贬职革官。真是太过荒唐!这杨健到底给父皇吃了什么迷|魂药!”

    陈勘忍了五年,这近五年的隐忍,终于在今日爆发,他当即下旨革了杨健的官,打至诏狱,将旨盖上了玺就给了柳杜衡,似是终于扬眉吐气。

    “柳杜衡,此案如今侦破在即,朕在此许你,此案一干犯人处刑之后,你就是锦衣卫新的指挥使。”

    柳杜衡微微一愣,没想到自己的官职升得如此突然。

    江户见柳杜衡没有反应,偷偷伸出手拧了下他的胳膊,柳杜衡这才回过神来。

    “是!臣谢恩!”柳杜衡跪下行了个大礼,头紧紧叩着地不起身,语气激动,“臣定不辱使命,保护好圣上的安危!”

    陈勘听着柳杜衡的官腔就头疼,摆摆手让他起了身离开。

    “别说没用的,破了案你才是指挥使。朕现在先赐你调动所有锦衣卫的权利,明日立刻去普陀寺查清案子。”

    “这是给邱城的百姓,最好的交代。”

    柳杜衡与江户带着圣旨出了宫,悄悄回镇抚司让张端点了十个人,一路前往锦衣卫指挥司。

    杨健此刻根本不知道狱里的杨孜已经供出了自己的名字,还悠哉悠哉地在院内得意洋洋地赏着花。

    “呦,指挥使大人真是好兴致啊,赏花呢?颇有文人风范啊。”

    柳杜衡身穿制服,右腰挂刀,带着一行人浩浩荡荡直奔院内,一副无赖姿态,皮笑肉不笑。

    杨健一见到这么多人便立刻警觉起来,表面上却装着处变不惊,得体地笑着。

    “怎么这么大阵仗啊,柳兄,可是出了什么事?”

    两人就这样打马虎眼胡说了几句,柳杜衡才终于正了神色。

    柳杜衡举起藏至背后的圣旨,毫无感情波澜地说道。

    “杨健接旨。”

    杨健一见那圣旨,瞳孔微张,心下立刻神绪不宁,害怕自己已经暴露了,内心思考着对策,却也只好先跪下接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锦衣卫指挥使杨健,与户部尚书杨孜合谋,贪污国库,敛财失德,着革其职位,打至诏狱,审讯后,枭首示众,以儆效尤,布告天下,咸使闻知。”

    杨健大惊,他真的暴露了,他怎么会暴露?是杨孜!杨孜出卖了他!杨孜!

    “不,杨孜!杨孜他说谎!”

    杨健慌忙抬头,一幅不敢置信的模样,两只眼就快流下泪来,装得像被人诬陷的忠臣一般。

    柳杜衡并不吃他这一套,他只是平淡地挑了挑眉,扯起一边嘴角斜笑,“呦,大人真是聪慧啊,我可没说是杨孜供出了你,你倒是自己先承认了。”

    杨健顿时无语伦次,舌头舔了舔干裂地嘴唇,杨健狠下心来,想站起身拼出一条血路,却总也抬不起自己的沉重的膝盖。杨健一身冷汗,眼睁睁地看着柳杜衡走近自己,将那条千斤重的圣旨卷好放入自己的手心之中。

    “不……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