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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将近一个半时辰后,江户面无表情地推开院门,径直走回了自己的房间。

    柳杜衡看着江户从自己的面前经过却装作若无其人,心里暗暗难受起来。

    本来插科打诨就能糊弄过去的几句话,柳杜衡却偏偏较起了真,想来许是受了那日梦魇的影响。柳杜衡再无心情擦刀,将其收回鞘中,想着江户那闪躲的眼神,只身进了厨房。

    “江户,用晚膳吧。”柳杜衡站在江户屋外,轻轻敲了敲门。

    柳杜衡不知道怎么哄人,他只是想起来那日做的豆糕江户好像很喜欢吃,就做了很多。

    柳杜衡的语气不太自然,端着盘子站在门外等待江户的回应,哪怕一个字也好。

    半晌,江户也没有说话。

    “江户,你别……”

    别什么,别生气了?柳杜衡不知道。

    定国公曾说,江户一直喜怒不形于色,可好像自打遇见了自己,江户就变了。变得总是在生气。

    柳杜衡心下愧疚,又敲着门,连声说着好话。

    ·

    屋内,江户躺在床上,越听敲门声心越烦,索性用被子蒙住了头。

    是,自己和柳杜衡确实没关系。

    如果不是杨孜,不是陈勘,自己就不会认识柳杜衡。如果不认识柳杜衡,自己就不会生气,上心,难过,如果不认识柳杜衡……

    如果自己不认识柳杜衡,自己就还和以前一样,一个人继续住在山林里,一个人吃饭,一个人读书弹琴,一个人漫漫度过人生六十年,再一个人冷冰冰的死去。

    如果自己不认识柳杜衡,自己就永远不会大笑,不会发火,不会有情绪,甚至,不会心痛。

    痛。

    江户抓着自己的心口处,心好像一只小蚂蚁,情绪像一口锅。

    锅越来越热,蚂蚁越来越急,却怎么也爬不出去,只能绝望的等待着那口锅烧到最热,等待着不知何时而来的死亡降临在自己身上。

    好痛。

    江户突然笑了。他终于不再是冷冰冰的了,可是却是以这样的方式为代价。

    ·

    敲门声停了,江户以为柳杜衡终于走了,可下一秒,窗子却“吱呀”一声,随后一声闷响,似重物落地。

    江户起身看,发现柳杜衡正半蹲在地上,冲着自己露出一个讨好的笑,露出了两颗虎牙。

    “是我错了,我今日一时气糊涂了,说了那些混账话,我该死死,你不要再生气了。”

    江户直直地看着柳杜衡那双满是愧疚的桃花眼。

    江户从没见过柳杜衡那样凶狠的模样。想起那日,柳杜衡躺在床上一直哭喊着“师姐”,想起那日自己的心慌意乱,江户淡淡道。

    “柳杜衡,我曾想,放浪潇洒,痛不欲生,阴鸷狠戾,这到底哪一个才是真的你,如今想来,这些全是你。是你的第一面,第二面,第三面。我从你的极善,了解到你的极恶,我算是真正了解你了么,那怎么,你就要杀了我了吗。”

    柳杜衡怔住。看来那日他梦魇,江户竟全部听到了。

    江户红着眼,一双丹凤眼不见昔日的动人,被失望全部占据了。

    “我曾觉得,你让我更通情达理了,更有烟火气了,你让我更像是个活生生的人了,我甚至将你当成了好友,至交,可你。”

    “柳杜衡,查完此案,你留在你的锦衣卫,我回我的小茅屋,从此,我不想与你有任何干系,不,在你心里,我与你本来就没有一点干系。”

    ·

    此后,江户再也不搭理柳杜衡了。

    在这几日内,不论柳杜衡如何逗江户,或者与他道歉,江户全都充耳不闻,专心干着自己的事,仿佛柳杜衡这人根本不存在。

    柳杜衡实在没了办法,只得咬咬牙进宫找了陈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