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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当然不是夏绥绥。

    夏绥绥是当朝太傅的女儿,旧江海城夏氏的三小姐。她芳龄十六,胆小安静地如一只鹌鹑。夏太傅要她嫁给传闻中肾虚不举的圣上,与亲姐姐夏佼佼共事一夫,她只能找根白绫吊死自己。

    我是谁?我也不知道,大概是在哪朝哪代不得好死的孤魂吧。能记得的,睁开眼的刹那,我已在云端,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拎着。

    雾迷双眼、身不由己之际,我抓紧了身旁人的袖子:

    “司命!可否至少让我不要横死?”

    一只手点在我眉心,冷得很。我看不清那人的脸,却恍然觉得他在笑:

    “你只记住,浮生若梦,梦完无喜无忧,无痛无悲。你只管一往无前便是。”

    眉心的指尖稍着力道,我便不由自主地往下跌去。

    “愿你能做一场好梦。”云端遥遥传来声音。

    跌进夏绥绥的身体时,脑袋里就只有三个字:活下去。

    其实一开始,我真的挺珍惜这具身体的。毕竟是个贵家小姐,相貌也属上流。可惜没等我扯下脖子上的白绫,在镜子前多熟悉下这张可人的小脸,几个五大三粗的家妇就冲进来把我抬上了床。

    “小姐!躺着才能安胎!老爷嘱咐了你除了如厕,不可以下床!”

    没错,我穿成了一个怀胎不过半月的孕妇。更惨的是,夏绥绥是在回旧江海城探望祖母后的归途路上,被不知哪儿来的贼人污了身子,怀上个生父不明的杂种。更更惨的是,她那权欲熏心丧心病狂的太傅阿爹竟然心生一计,兵行险着,要继续送她入宫,将肚子里孩子变成未来的江山继承人。

    这算什么一场好梦???如果事情败露,我完蛋。如果事成,我也要活在可能被发现的恐惧之中,惴惴不安过这一生。万一孩子长得不像夏绥绥,也不像圣上,我的脖子上岂不是终日悬着一把刀??

    当我听说当今圣上是个不近女色不能人事的软蛋后,简直怒火中烧,恨不得冲上云霄把那司命扯下来掐死。

    掐死都便宜他了。

    “娘子,我们就快到宫门了,那边二少爷早就打点好了,不会记在出入宫簿子上的。”陪嫁丫鬟阮儿突然开口,把我从对司命的滔天怨恨中拉了回来。

    我揉了揉被马车颠酸的腰:“你记得找人将这些东西好好送到我宫里,完事了多给点赏钱让他们闭嘴。有人问起,只说是从娘家带来的一些杂物。”

    “要我说,何必自己跑出宫采购这些脂粉衣装呢,宫里的东西才是最好的。若让人知道了,还觉得咱们眼光坏,不认得好东西。”阮儿瘪着嘴嘀嘀咕咕。

    夏绥绥真是太懦弱,连随侍丫鬟都敢这样教训她。

    “你懂什么?”我一个眼刀甩过去,“宫廷讲究端正,闺房讲究情趣。就宫里头流行那土黄土黄的胭脂,是个男人都被劝退了好吗?”

    “说得好像你是男人一样。”竟然还敢顶嘴。

    但这样讲起来,搞不好我上辈子真的是男人。

    我懒得和这丫头再争,要驯服下人,嘴皮子赢了有何用。惹怒了她,到时候把我准备找当今圣上当绿帽爹的事儿捅了出来,我又要滚回去做短命鬼。

    夏家大小姐夏佼佼是封了妃的,夏绥绥却只是个美人。太傅怕圣上忌惮自己连送两女入宫,又算计着生母位分低一点,圣上容易放松警惕,所以在绥绥的名位上全无计较。

    我七日前就进了宫,只等着三日后圆房。其实一般进了宫,只管等着便是,无需定什么圆房之日。只是新皇太不勤于后宫,又尚未立后,前朝言官都急着替他作主,吵吵闹闹整出新人入宫十日内必须圆房,每隔三天必须到妃嫔处过夜这种前所未闻的规矩。竟能放任朝廷官员管到自个儿床榻上来,这皇帝听起来还真像个耸包软蛋。

    哦,这位圣上姓羽名幸生,是旧雁城羽氏一族的后人。羽氏一族在前朝被赤穹帝容铮全灭,所以羽幸生是真正意义上的孤家寡人。

    这位孤家寡人真的是不爱女色,圆房当晚拖到后半夜才姗姗来迟,见我还直直地坐在床上,来了句:“困了吧?困了早些睡吧。”说完自己上榻,背对着我和衣便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