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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到霍谨博的疑问,赵立言道:“此事确实蹊跷,以张老三得理不饶人的性格,他最可能做的是借机要挟刘亮赔他银子。”

    霍谨博再次翻看卷宗,发现当时刑部判刘亮赔偿张老三的治伤费用只有一两银子,根本不可能满足张老三的胃口,可他竟然没有吵闹。

    他早就猜到张老三有问题,本以为只是帮忙设计刘亮入狱,可他现在越想越觉得张老三在其中扮演的角色绝不简单。

    霍谨博又看了眼牢头,道:“恭喜你,我重新找到了一条线索,你暂时不用受刑了,不过我从张老三那里得到了我想要的答案后,你这边若是还不肯开口的话,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我看着你年纪不小,应该已经成家了吧,孩子多大了?”

    霍谨博说话的语气很轻松,脸上还带着笑意。

    可牢头却听得心跳骤停一瞬,愈发心寒。

    赵立言闻言不满道:“常言道祸不及妻儿,你怎可牵连无辜之人?”

    霍谨博笑道:“在下只是国公府的下人,自然比不得赵侍郎心善,牢头与刘亮之死大有关系,只要能让他开口,我不介意用一些手段。”

    “何况他不会给安平侯白白做事,他得到好处他的家人自然会跟着受益,又怎么算完全无辜呢?”

    赵立言沉着脸,依旧不认同霍谨博的话。

    霍谨博再次看向牢头:“方才我家少爷的态度你也看到了,这件事我怎么说他就会怎么做,你不用担心我说到做不到。”

    牢头低着头,心里愈发紧张,额头不受控制地开始冒汗,嘴唇发干,却还是没说一句话。

    正在这时,安平侯走了进来。

    安平侯毕竟是侯爷,虽然不允许他参与此案,可也没人限制他的行动。

    他进来环视一圈,看到牢头有些不对劲的脸色微微一愣,问道:“怎么不见成都司?”

    霍谨博起身拱手道:“少爷有事先去忙了。”

    安平侯皱眉道:“你是成国公府的下人。”

    “正是!”

    想起方才其他人都站着,只有霍谨博和赵立言坐着的情景,安平侯怒声道:“岂有此理,这里是刑部衙门,岂是你一个下人撒野的地方!”

    霍谨博淡声道:“在下不仅是国公府的下人,还是少爷的经承,我想应该有权利向他人传达少爷的指示。”

    赵立言暗自撇嘴,这哪里是传达,分明就是你在审案。

    安平侯怒气未消:“好,本侯就在这儿看看你如何传话。”

    “侯爷与此案牵扯甚大,理应避嫌。”

    “什么?”安平侯仿佛听错了什么,瞪眼道:“本侯已经向皇上禀明,本侯与刘亮之死和刘陈氏失踪都无关系,何况本侯只是旁听,不会插手审案过程,何须避嫌!”

    霍谨博脸色不变:“审案过程中难免会出现一些重大线索,侯爷和大皇子关系莫逆,还是避嫌些比较好,这样也好让皇上相信侯爷的清白。”

    安平侯故意挑成晟旻不在的时候过来,可他没想到霍谨博区区一个下人也敢让他避嫌。

    “你一个低贱的下人莫非比本侯更懂审案的规矩?本侯说不需要避嫌就是不需要,你听命便是。”

    安平侯直接以势压人。

    霍谨博看他道:“既然如此,那只好得罪了。”

    “来人,送侯爷离开!派人牢牢将案牍司围起来,不允许无干人等靠近。”

    “是,霍经承。”

    步军营本就和刑部没什么交情,安平侯官职再大在步军营将士眼里没有任何意义。

    得了霍谨博的命令,立刻出来两人架着安平侯离开。

    安平侯惊得说不出话,他没想到霍谨博竟然敢如此粗鲁对他,直到被驾出去也没反应过来。

    赵立言也愣了:“你敢这么对安平侯,不怕他报复吗?”

    霍谨博撩起长袍重新坐下,淡声道:“他没有机会。”

    赵立言惊讶他的自信:“你就这么确定可以定他的罪?”

    “他是故意选在少爷不在的时候过来,堂堂超品侯爷竟然和我这个下人斤斤计较,说明他迫切想要知道案件的进程,这其中一定有他还来不及清除的线索。”

    “他这是慌了!”

    赵立言看着他,赞叹道:“怪不得成都司将事情交给你处理,沉着冷静,又有如此敏锐的观察力,果真不凡。”

    霍谨博含笑道:“赵侍郎过奖了。”

    随后看向牢头,他问道:“现在可还奢望安平侯会救你?”

    “不过安平侯的到来倒是提醒了我,来人,去将牢头的家人带来,正好让他们一家人见见面。”

    牢头猛地抬起头,咬牙道:“他们是无辜的。”

    “那你无不无辜呢,被你害死的刘亮又无不无辜呢?”

    这人啊,永远都是这样,轮到自己人身上才想起来讲理,一副我们没做错事你凭什么这么对我的样子。

    若是轮到外人身上,只会看对自己有没有好处,不会去想人家无不无辜。

    牢头痛苦道:“小人真的没有杀刘亮。”

    “那他是如何死的?”

    牢头又沉默了,良久后道:“小人真不知道,小人只是按照侯爷的命令给他送饭,等小人去收回碗筷的时候,就发现刘亮已经撞墙自尽,彻底没了气息。”

    霍谨博怔了,他再次翻看卷宗,结果卷宗中并未写明刘亮的死因。

    他一直以为是刘亮的死因太过隐秘蹊跷,卷宗才含糊其辞并未写明。

    可现在牢头说刘亮是自己撞墙而死,伤口肯定非常明显,那应该记录下来才是啊。

    既然刘亮并非被人毒杀,那为何还要销毁他的尸体,给人一种做贼心虚的感觉?

    霍谨博扭头看向一旁的小吏:“这卷宗是谁记录的?”

    小吏答道:“是梁主事。”

    “去把此人带来。”

    “赵侍郎,梁主事是个什么样的人?”

    赵立言叹气道:“梁主事很有才能,只是出身卑微,再加上和尚书大人有间隙,这才当了多年的正六品主事。”

    “他和安平侯关系如何?”

    “安平侯和梁尚书关系很好,和梁主事的关系自然好不到哪儿。”

    霍谨博敏感地抓住重点:“两人都姓梁?”

    赵立言看了看周围,凑到霍谨博耳边低声道:“梁主事是梁尚书父亲的外室子。”

    两人是同父异母的兄弟。

    只是在这个时代,庶子本就比嫡子低一头,外室子连庶子都不如,可想而知外室子的身份有多低,一般来说外室子都没有进入族谱的资格。

    怪不得说梁主事出身卑贱,外室子确实被很多人看不起。

    霍谨博看着赵立言笑道:“没想到赵侍郎还能知道这种事。”

    赵立言坐直身体:“那什么,梁主事刚进衙门的时候经常有人说起此事,本官无意中听到的。”

    霍谨博微微一笑。

    没一会儿,派去找梁主事的人回来复命,道:“经承,梁主事三日前被派出城调查一件命案,现如今并不在衙门。”

    霍谨博下意识怀疑道:“梁主事是奉了谁的命令?”

    “是梁尚书。”

    赵立言道:“自从梁主事进刑部后,梁尚书经常对他委以重任。”

    这话说得好听,其实就是使唤梁主事,让他跑腿。

    霍谨博这才放下怀疑,想想也是,今日早朝才捅出来的事情,安平侯不可能未卜先知把梁主事支出去。

    “派人去将梁主事找回来,我明日要见他。”

    如今他们是奉旨办差,不管梁主事手里有什么事都得紧着这件事办。

    说完这话,霍谨博靠坐在木椅上,揉揉发胀的额头,来到刑部也有几个时辰,估计再有一个时辰天就要变暗了。

    这件案子查到现在,越查线索越多,随着线索增加,疑问也在增加。

    如今见不到梁主事,很多疑惑就得不了解决,只能暂停调查进度,等明日见到梁主事再看看情况。

    霍谨博歉然道:“今日有劳赵侍郎,张老三的事我另有打算,就不麻烦赵侍郎了。”

    赵侍郎颔首:“正好到了下值时间,本官不陪你们在这儿耗了。”

    然后赵侍郎就走了,转眼就消失不见。

    霍谨博愕然,成晟旻说赵立言公正耿直,他还以为这位赵侍郎有多勤勉严肃呢,结果就严肃了一会儿,实际上这是个到点下班还爱八卦的人,不过确实挺耿直的。

    霍谨博摇头,还是不能有刻板印象。

    霍谨博站起身指了指小吏和牢头道:“把这两人带去步军营大牢关起来。”

    霍谨博拿起刘亮的卷宗问道:“这卷宗我可以拿走吗?”

    小吏忙点头:“按理说不可以,不过您现在是奉旨办差,可以暂时不遵守这个规矩。”

    “那就好。”

    霍谨博伸伸懒腰:“我们走。”

    成晟旻去了这么久还没回来,也不知道事情办得顺不顺利,现在时间不早了,霍谨博索性直接回国公府等他。

    回到国公府,问了下人才知道成晟旻一直没回府,成晟然也没回来,按照衙门的下值时间应该早就回来了才对啊?

    霍谨博只得派人到刑部衙门等着,若是成晟旻去了那里,就告诉成晟旻他已经回府了。

    吩咐完门房,霍谨博便进府回世安院,刚进垂花门便看到迎面走来两人,两人看到霍谨博立刻停下,见礼道:“见过霍总管。”

    霍谨博看到两人挑了挑眉,没想到遇到了熟人。

    这两人正是梁英远和梁令叔侄。

    距离梁英远被赶出清芷苑才不过半年,他就再次回到了国公府,看来家生子就是比寻常下人要厉害一些,很难将他们一竿子打死。

    不过如今两人身份千差万别,霍谨博没心情和梁英远计较以前的事,微微颔首便继续往前走,脚步没有丝毫停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