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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沦为前夫、前女婿的李博怀招之即来,杨尔等在医院门口,看见前夫出现拔腿就走,和他保持十米的前后距离。他俩的婚姻从始至终都像前后这十米距离,李博怀笨拙地追逐杨尔,永远都踩不上她的。

    李博怀抱怨前妻:“爸出意外你怎么不早告诉我?”

    “我压根没打算告诉你,是我妈非让叫你来。告诉你,离婚的事儿她已经知道了,老太太要什么难听话,你听着就完了,别吱声。”

    “啊?你怎么单挑这时候告诉她,不是添乱吗?”

    “要不告诉她,这几天咱俩就得演大戏了,我跟你没关系,不想老麻烦你。”

    “什么话?我好歹也叫了二十年爸,过来是分内的。”

    “离婚了就分清楚,我不想欠你。”

    “能分那么清楚嘛?”

    “反正你来不来跟我没关系。”

    来到病房外,李博怀掂量着还要不要叫“妈”,郎心平开口:“有日子不见,都不是我女婿了,难为你多叫了半年妈,以后改回叫师母吧。”

    “不管怎么,我还是家里一口人。”

    “家里都是女的,恐怕得时常麻烦你搭把手。”

    “应该的,您放心,只要所里没要紧事,我就在这儿盯着,随叫随到。”

    在杨家两代女人面前,李博怀气焰全无,二十年婚姻生活里,他丧失了自我,离婚对杨尔是解脱,对他也是,终于不用努着,可以松口气。

    众杨门女将和被开除家籍的唯一男性李博怀日夜轮替,等候杨秉恒苏醒。轮到青楚、样值夜,姐儿俩站在病房外,透过玻璃门遥望姥爷,死亡突然和她们近在咫尺。

    样问:“你姥爷会死吗?”

    青楚答:“恐怕会,高齐基本没希望了。”

    “那姥爷要是死了,有咱们责任吗?”

    “应该有,姥爷是因为着急犯的病,咱们是间接犯罪。”

    “我觉得咱俩最多算从犯,咱俩妈才是主犯,姥爷主要是被她俩气的。”

    “这两天我一直特恍惚,好像能闻见死亡的味儿。”

    “什么味儿啊?怪瘆人的。”

    “不清,反正感觉怪怪的。你怕死吗?”

    “没想过,这问题太遥远。”

    “听过一种法,‘死亡是人生的另一个阶段’,好像就是走出一扇门,进了另一扇门,没什么可怕的。”

    “就是出了这屋进那屋呗。”样任自己的想象驰骋,“没准那屋要什么有什么,比咱们这边还乐呵。”

    “谁知道?反正进那屋的人谁也没回来过。”

    “那是,随便来回溜达也怪吓人的。”

    背后伸过来一只手,拍拍青楚,再拍拍样,姐儿俩像遭雷击,一起惊叫回头:“妈呀!”她们不正常的反应,让身后正常的高齐莫名其妙。

    青楚:“你什么时候过来的?连脚步声都没有。”

    高齐:“我有声,你俩聊得太投入了,没听见。”

    样:“我俩正那屋的事儿呢,你就跟鬼似的出现了。”

    高齐:“哪屋的事?”

    青楚:“我们在议论,死亡会不会是另一个人生阶段,就像进另一间屋。”

    高齐:“没有另一间屋,从严谨的自然科学角度和唯物主义观来看,死亡是物质的消亡,是死胡同。”

    样:“太没想象力了!”

    真理往往如此,正确,但无趣,像无底深渊,把情怀扔进去,连个响儿也听不见。样突然理解了青楚,高齐像鸡肋,看上去不错,咂摸起来没味。

    也许是青楚、样联合惊叫的作用,杨秉恒突然苏醒,杨家人唯恐错失,倾巢赶来,获准进入病房交流。

    郎心平第一个来到床边,两个古稀老人对视间,伸手抓住对方,握在一起。

    “你可算醒了。”

    “吓着你了,犯一回重一回,这次过不去了,我自己有数。还好孩子们都来了,不然我怕赶不上再见她们了,趁我清醒,交代几句。”

    “你慢慢,我听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