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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找回来?”程恪眯起眼睛:“怎么找?”

    “总有法子的。”一阵天旋地转的头晕之后,往前一个踉跄,程恪在我前面一挡,我又陷入了那个冷冰冰的怀里去:“你的过去,我帮你找,总能找到了,姥爷要切断和你的阴阳御鬼之术的那个理由。”

    “这个契约……”程恪微微有点动容:“你不想解开了?”

    “这倒不是。”我心漏跳了一拍,脸上有点发烧,但只好故意嘴硬:“我只是,不想再继续被人蒙在了鼓里。”

    “陆荞?”李明朗听不到我的回音,声音听上去有点着急:“你醒着吗?我送了汤给你。”

    接着是二姥爷粗豪的声音:“她在呢!你开门进去吧,甭这么不好意思,早晚是一家人,你认识我吧?管我叫二姥爷就行。以后陆荞,托你照顾了。”

    李明朗的声音似的微微的有点愣,但马上是个高兴的声音:“我一定竭尽所能!”

    “这是什么意思?”程恪的脸色有点冷下来:“你姥爷是乱点鸳鸯谱了?”

    “咱们走。”我抬头望着程恪,扯出一个笑容来:“是不是,有点像私奔。”

    程恪薄薄的嘴角露出来的笑,居然是难得一见的温暖:“是,私奔。”

    逃出医院的时候,想起来了学生时代在社团里排练的舞台剧《罗密欧与朱丽叶》来,当时我扮演了一个女仆,望着两个主角隔着矮墙,喊出来缠绵悱恻的情话,有些疑惑的想着,世上真的能有那种为了对方,宁可舍弃自己一切的事情吗。

    可是,现在忽然觉得,也许真的有。

    从阳台上逃出了医院,进了一个小咖啡馆,程恪要了姜糖水给我,拧着眉头:“你说,从哪里开始找起来?”

    我吸了一口气,从怀里拿出了那张槐树树洞里面找到的照片来,推到了程恪的面前:“我听说,鬼是不能轻易拍下照片的,所以这个时候,你还活着吧?”

    程恪望着那张照片,一直深沉的桃花大眼,也闪过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迷惑来:“这个女人的脸……”

    “我觉得,是菖蒲吧!”我盯着那张照片,说道:“也许,当时有当时的不得已,必须要隐瞒你们之间的关系。”

    程恪摇摇头,有些歉然的说道:“现在全不记得,唯独只记得,看见菖蒲重新睁开眼睛的那一瞬间,我就像也再次活过来,我的心,仿佛重新能跳动。”

    我的心微微一痛,但转而还是笑了:“所以,她对你来说那么重要啊!”

    他会为了我,心跳的像是重新活过来了吗?

    不知道,更不想去知道。

    “这个地方……”程恪注意到,这是一张拍摄在外面的照片,两个人并肩坐着,身后是如诗如画的美景,远处朦朦胧胧的有一座山,那座山呈现出一种宛如心的形状,看上去非常特别。

    正这个时候,服务小妹过来上姜红茶,一眼就看见了那张照片,笑着说道:“哎呀,这位帅哥也去过情人山?”

    “情人山?”我来了精神,赶紧问道:“妹子,你认识这里?”

    “是啊,”那个小妹一张圆脸,笑起来,眼睛弯弯的像是月牙一样:“这应该是西川挺有名的景点吧!我在电视上看见过,听说住在西川的原住民族,在几百年前就有那种风俗,互定终身的情人在情人山的树上打一个情人结,那两个人准能天长地久。

    现在这个风俗最近才流传出外面来了,去西川旅游的人,都愿意去那边挂情人结,你们什么时候去的啊?这个是美女你吧?好可惜照片有点残缺,不过在那种地方,拍了这种穿着老衣服拍了这种复古照片,真好看。”

    原来那么久之前,西川就有那种风俗吗?

    那程恪,应该也是跟菖蒲,一起去挂那个所谓的情人结吧?

    莫名其妙,觉得姜糖水有点苦,但我还是做出一种特别高兴的模样来:“也许,你跟罗白和杜家人一样,也是西川人。”

    程恪拧了拧眉头:“可是我说话,并没有西川的腔调。”

    “那哪里说得准?”我接着说道:“离开了西川之后,习惯说了当时的官话,也很正常。”

    程恪没有一点动容,只是有点皱眉头。

    我看他不像是高兴的样子,就接着说道:“你提起精神来,这多好,这么顺利,就从这个照片里面找到了线索了,不过没想到,又是西川,杜家的地界。”

    “杜家人倒是无关紧要的,只是这个记忆,你真的希望我找回来吗?”程恪望着我,声音有点沉:“如果对你来说,没有那么重要的话,以后我的世界里面,慢慢的,就只剩下关于你的记忆了。”

    我一怔,但随即说道:“我知道,你……也希望想起来吧?只可惜,猫古神并不肯说,所以,既然你想找回来,我陪着你,有什么不对?”

    “我希望,”程恪冰冷的手握住了我的手:“不管寻找记忆的时候,遇到了什么不愉快的东西,你都不要后悔……。”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我从来都不知道什么叫做后悔。”我盯着程恪,还有半句话,却没有说出来,只要你不变,只要你不变……

    但是……谁知道,他的心,本来装着的是什么?

    也许,这是一场赌。

    低下头,像是随随便便想找件事情分散分散注意力,我把那照片拿在手里翻弄了一下,正看见了,照片背后,用繁体字写着这么一行话:“惠人,留存。”

    “惠人?”我拧起眉头来,这是什么意思?

    顺手拿出手机来搜了一下,西川,惠人,出来的都是一些跟无关紧要的内容,最后,才在一个私人博客的旅游攻略的页面里看见了这么一段话:

    “这次到西川的自驾游,留下了最深刻印象的,不是西川那名闻天下的风景,而是一个叫‘惠人’的小旅馆,古色古香,进去了跟穿越了一样,里面都是民国时期的摆设,觉得自己像是某个清王朝没落的阿哥,将国仇家恨,寄情山水,啧啧……老板说,这个旅馆一直保持原来的样子,大概是怕某人找不回来,是不是充满了传奇和绮思?浪漫不?”

    还附上了一张图片,模模糊糊不清楚,但能分辨出来,确实是古老的建筑古老的陈设。

    底下有人留言,抱怨博主是个西川旅行社的软广狗,他照着博主的话,去找了那个旅馆,却根本没找到,甚至连当地人都不知道当地有那么个惠人旅馆。

    博主回复说:“明明就在情人山脚下,超好找的好吗?不过机缘巧合,我是迷了路才找到的,顺着山下一条小溪走到尽头就是。

    几个网友稀稀拉拉的评论说博主也许真的穿越了,到了一个自己才能见到的旅馆。

    但是博主之后就再也没有回复过。

    “这里好像挺关键的,”我抬起头望着程恪:“咱们去看看吧?”

    程恪的睫毛在金色阳光下面扑闪了一下,像是做足了决定,才点了点头。

    买好了去西川的车票,途中我的电话响了好几次,不外乎是二姥爷和李明朗,我发了报平安的短信,调成了静音之后,安心多了,这会儿正是往西川旅游的淡季,车上冷冷清清的,倒是也算宁静,我睡了很长的一觉,醒来的时候,身上微微有点发冷,抬起眼皮来,发现自己正躺在了程恪的怀里,出来身上多了一条毯子。

    他怕我碰着他会冷……

    在车窗外面的流光照耀下,程恪一张脸更是刀削斧劈一样的轮廓深邃,棱角分明,十足的英气,十足的好看。

    像是,不应该存在这个世上的一种好看。

    我就这么愣愣的看着他,有点发呆,而程恪,还紧紧的捏着那张照片,苦思冥想什么似得。

    但是他一看见我醒了,又摸了摸我的头,将照片收起来了。

    于是我什么也没问。

    大概谁心里,都会有不好触碰的一个角落,更何况,就连慢慢失去记忆,也能让他觉出来重要的一个人。

    菖蒲,她究竟是谁?

    车到站的时候,我整个人的精神也回复的差不多了,自嘲的想,也许很久不来大姨妈,倒是很能省下一部分血来。

    这会已经是夕阳西下的时候,残阳如血,映照出来了秀丽的西川江水一片血红,在远山如黛的映衬下,是一种别样惊心动魄的美感。

    “这个是我们西川的名胜,杜鹃啼血景!”一个操着西川本地方言味儿普通话的矮个子导游模样的人瞧见了我和程恪下了车,赶紧就过来了:“两位从外边来的,那一定得住我们西川原汁原味的客栈!我们青霞客栈……”

    “我们想去惠人客栈。”我望着那个导游,说道:“请问您认识吗?”

    殊不知,一听到“惠人”两个字,那个导游本来满脸堆笑的脸色一下子变了,像是吃了多大的惊吓似的,张了张嘴,一双略微有点浑浊的眼睛转了一圈,这才说道:“啊……惠人?不知道……没听说过……”

    这分明是在说谎!

    而那个导游本来是预备着拉我们住宿的,可是一听我们问这个,急匆匆的就缩回去了人堆里面,跟自己同行的人咬着耳朵窃窃私语,还对着我和程恪指指点点,他的同行听了这个话,脸色也有点变了,偷眼望着我们,神色诡异,显然是带了点惧色!

    明显是心里有鬼啊!我还想再问,程恪却拖住了我的手:“算了,问不出来的,咱们自己找。”

    “可是,光靠着一个打听不出来的名字,上哪儿找?”我有点郁闷的说道:“光靠着一个情人山?可是能看见情人山的地方那么多……”

    “从照片上的这个角度来看,当时我正在情人山西侧,照着情人山的高度,算一算这个比例的大小,应该是在环绕着情人山西侧十五里地左右的地方。”程恪淡淡的说道:“找过去就行了,误差不会太大。”

    我给听的有点发愣,程恪聪明我一直知道,可是这话一出口,我更觉得,他好像,是无所不能。

    “看什么?”夕阳之下,程恪脸上的轮廓更显得深邃了,睫毛的阴影厚重的投在了眼窝上:“跟着我,就是了。”

    我懵懵懂懂的点了点头,果然,只要跟着他,就可以了。

    我像是回到了小时候,跟着我爸出去应酬,我爸喝多了,回家的时候天很晚了,怕我妈骂他,就偷偷带着我往一个坟圈子里面抄近路,打算早点回家,谁知道,坟圈子里的小路错综复杂,根本找不到了出去的路,自己倒是迷糊了。

    我吓的要哭,我爸却一手牵着我,一手晃了晃手里给我带着的果汁瓶子,带点酒气说道:“怕什么?有你爸在,什么也不用怕!看见这个瓶子了吗?哪个野鬼敢出来吓唬你,老子爆了他的头。”

    当时我爸在我眼里面的形象,真的很像是威武的托塔李天王,浑身闪闪带着光直冒仙气的那种。

    也许真的是一龙一虎的大属相,煞气太大,没能碰上了怪东西,后来怎么出的坟圈子,我是记不得了,可是当时我爸那个模样却深深的烙印在了我心里,我只觉得,就跟着我爸,就行了。

    程恪居然,也带给我跟我爸当时一样的感觉。

    有他在,我就甚么也可以不怕,因为有他,去哪里都行。

    牵着他的手,好像随随随便便,往哪里走,都也是愿意的。

    照着程恪算出来的那个距离,我们找了一个竹筏子,山水如画,那种清风吹过来,只觉得干干净净的,特别清爽,我的头发吹的扬起来了,程恪帮我拢了拢,忽然他低低的说了一句:“真好。”

    “嗯?”我转头望着他:“什么?”

    “这个样子真好。”程恪眼神里一抹暖意,映衬着那妖娆的夕阳,晶亮的不像话。

    我忽然觉得自己真的十分贪心,此时此刻,我居然能希望,天长地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