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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直就想来。”闵子骞说,“丽江,大理,西藏……我想去好多地方,但你一定要我做一个选择……不记得了吗?我选了这里。”

    “我忘了。”

    “我帮你回忆一下。”他搅着一碗酸辣汤,豆皮粘在了一次性筷子上,他的目光也停留在上面。“我说:‘把钱交出来。’”

    “要多少?”

    “没有这么快。”他纠正了我,“你省略了好多过程。”

    “可是你省略了开头。”我提醒他,“要从头说起,你得从你踏出校门的那一刻开始。”

    “不能只说我们遇见的部分?”

    “能。”我扎起一块芒果,看着它在牙签上转了几圈,说道,“不过我想了解你更多一些。你为什么会突然跑出来,背着一个大包,你为什么会退学?”

    “所以你想了解什么?……还是那把刀的事吗?”

    不知道什么时候,闵子骞的话里没有了笑意,至于还剩下些什么,我分辨不清。

    “你不会……我是说,万一——”我不知道怎样才能讲的清楚。我不在意那把刀,一点也不在意,我在意他,所以在意他与那把刀可能存在的联系。“你——”

    “我是说,你不会真的做了什么事情,然后,有警察会随时找上门来?”

    “没有。”他不假思索地回答道。

    “那就没事了。”我松了一口气,继续吃饭。

    “你一直在担心我会被抓起来?”他好像感觉很好笑,“我不见了,你可能会怀上强盗或是杀人犯的孩子,然后——”

    “没有然后。”我打断了他,“我不要聊这个话题了,我们换一个。”

    “如果我真的是呢?强盗,杀人犯,或者其他的那些,伤害别人的人。”

    “如果你真的是?”我笑道,“那你就——是。”

    “我是说你,你的感想,或者打算。”

    “是就是咯。”我递给他一块芒果,他伸手接了过去。

    “为什么一定要做些打算?难道你还想让我替你请律师,买通法官?你在法庭上痛骂这个世界,你说:‘审判我的人里,没有一个富有的农民!’然后把所有人骂个狗血淋头。我花的钱就这样打了水漂。最后你被判了死刑,我在庭下嘶吼。”

    “可怜的玛特尔。”小于连笑了,“在你的故事里,我做什么了?我杀了谁?”

    “我。在我的故事里,你只能爱我。”

    “不错的故事。”

    吃过早饭后,我们出了门,在城里漫无目的地四处游荡。我们决定不租房子了,掰着指头数了数,我,还有他,我们都没有那么多日子想要抓在手里。他可能有什么别的打算,我一直知道,但他不想说,我也就不再问了。

    总之,今天天气很好。我喜欢今天厚厚的云。

    在一条水泥路的尽头,我们发现了一个破旧的仓库。门上挂着锁,锁眼锈的厉害,我打赌一定没有钥匙能打开这个门。下一秒,闵子骞伸手去拉红褐色的门把手,那锁就哐当一声掉到了地上。门吱呀一声朝里打开了,他看着我,露出胜利的笑容。

    我没有理他,朝里面看去。

    “里面好黑。”我的声音回荡在空荡荡的仓库里,被无限放大。

    “进去看看?”他怂恿我。

    “这是别人的地方。”我往后缩,“还是算了吧,快给人家把门关上。”

    “早就没人了。”他走了进去,我紧紧跟在后面。

    里面有一排一排积灰的货架,角落处堆着空纸箱。光从头顶的窗户里照进来,唯一点亮的就是浮尘。潮湿,腐朽和冷是埋伏在黑暗里的大蛇,它们在阴影里吐着信子。我忍不住想要咳嗽,但我讨厌听到回声。

    “你有没有感觉,一种特殊的感觉,”他突然开口了,“在有些地方,有些场景一定会发生些什么事情?”

    “有。”我想起了我的黄色路灯。“不过我感觉,那种感觉像是对我的预示。”

    “什么感觉?”

    “一种轻轻松松就摆脱一切的感觉。站在那里,我眼前像有一扇发金光的大门。”

    “在这个仓库里?”

    “不是。”我忽然想起我还没有给他讲过我的路灯,“我说的其他地方。如果在这个仓库里,那就是,折磨,谋杀,还有鬼魂。我会感觉有可怕的事情在向我靠近。”

    还有精神分裂症和黑色大鸟的标本。不知道为什么,我忽然想起一部和仓库并没有什么关系的电影,那是我看的第一个恐怖片。

    “这里很恐怖吗?”

    “有一点。”

    “你会不会担心我在这里杀了你?”

    这是于连在说话吗?

    “你会怎样杀死我?”我装作毫不在意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