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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些天,陈艾光顾着温习功课,倒将日脚给忘记了,却不想,屋中无日月,世上已半旬,转眼明天就是县试之期。【全文字阅读】

    看陈艾的筷子停在半空,梅姐看了他一眼,嘴角微微上翘:“快吃快吃,吃了早些安歇,明天可是你的好日子,得起早呀,行市人。”

    行市人乃是本地昵语,说的是家中有能耐有担待的顶梁柱,当然有的时候也特指那种没奢遮,爱说大话的家伙。

    说完话,梅姐笑眯眯地对母亲说:“娘,明天是什么日子你也不必多问,反正以后就知道了。”这种事情一时半刻也没办法同素娘解释,索性就不多说了。

    陈艾将筷子伸向那份太湖白鱼,淡淡道:“明日确实有件要事得做,得起大早,大概三更时分就得起床。”明朝的科举都早,考场大概是北京时间凌晨四点的时候开闸,同皇帝的早朝时间一样。

    “梅姐你这孩子。”素娘说,“陈三,你们男人要做事,我本不好问的。最近你人有些痴,上次同人打架,又打破了额头,别弄出什么事才好。”

    她突然叹息一声,看着桌上的烛光出神,喃喃道:“陈三,我总觉得你不是一个寻常人,这个小小的裁缝铺子也留不住你,迟早有一天你是要远走高飞的。你在做什么,准备去哪里,我也不问了。左近,这个世道不太平,你遇事还得多留意。”

    梅姐咯一声笑起来,撇了陈艾一眼:“陈三就是一个泼皮,别人若要打他主意,得仔细被他给卖了。娘你也是个没见识的人,太过担心了,他这种无赖会吃亏吗?”梅姐眼波流动,其中有一种说不出的骄傲和爱怜。

    陈艾有些招架不住,苦笑着对素娘说:“我是那种惹事的人吗?”

    他怕素娘继续唠叨,埋头不住扒拉着米饭,而梅姐不住地往他碗里夹菜,全是大肉。

    可陈艾只挑清淡的吃,解释说:“梅姐,你也别给我夹菜,明天是顶顶要紧的日子,不能吃太油腻的东西,吃得太荤,人容易犯糊涂。”这也是他后世考试时的经验之谈,记得高考的那天早晨,他只吃了两块馒头和一碗稀饭。上了考场之后,肚子里半饥半饱,脑子特别清醒。可见,这人若是肚子里装得太满,身上的能量都用来消化食物,脑细胞必然处于休眠状态之中。

    梅姐吓了一跳,不敢再给陈艾夹红烧猪蹄和腊肉。

    其结果是那一盘太湖白鱼全落进了陈艾的肚子。

    自从考上公务员之后,一晃这么多年过去,这还是陈艾第一次参加考试,一时找不到考试的感觉,说不紧张是假的。

    即便这次县试自己铁板钉钉的必过无疑,可内心中还是有那么一丝担心。

    吃过晚饭,也不去看书,临阵磨枪已经毫无必要,反将自己思想弄乱了,索性洗了脚上床睡觉。

    夜已经逐渐深沉,大概是太兴奋,却怎么也睡不着。

    现在大概已经过了零点,洪武二十八年十二月到了。按照公历,应该是一月中旬的样子。正直一年中最冷的日子,可天下的雪却不落了,反化着淅沥冻雨纷纷而下。柴房外沙沙一片,连绵不绝。

    素娘和梅姐两母女还没有睡,铺子里灯火通明,也不知道她们在忙些什么。

    二女好象在说些什么,因为隔得远,也听不真切。

    陈艾再床上翻来覆去了许久,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朦胧地迷瞪过去,也睡不塌实。

    刚睡过去不片刻,却听到外面街上传来三声打更的声音:“平安无事,小心火烛!”

    “啊,三更了!”陈艾猛地惊醒,一个骨碌坐起来。

    这个时候,门口传来轻轻的敲门声:“陈三,时辰到了,你不是要出门吗?”叫早的正是素娘。

    “梅姐呢,你怎么起这么早?”

    素娘低眉顺眼道:“梅姐毕竟是孩子,熬不了夜,早早的睡了。听她说你今天有要紧事出门,我也不敢睡,怕误了你的事。”

    “啊,你熬了一宿?”陈艾看了看素娘眼睛里的红丝,心中突然有些感动。

    “我们做针线的,熬夜也是常事。”素娘还是那副平静的表情。

    等陈艾迷糊地走出去,热水热毛巾也递了过来。等一切弄妥,陈艾的睡意也消失无踪。他整理了一下文房用具,也不吃早饭,提了包裹就走出门去。

    刚一出门,一阵冰冷的寒风迎面袭来,吹得他晃了晃。

    “等等,这个给你……换上。”素娘从怀里掏出一双崭新的布鞋,俯下身去,小心地放在陈艾的身前。

    “你忙了一夜就为给我做这双鞋?”陈艾吃惊地张大嘴巴。

    素娘还弯腰站在陈艾身边:“快换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