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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艾看到铺子里这么多人,也不疑有他,使劲从滑竿上跳下来,连带着将盖在身上的锦毯也掀到地上。【】

    脚刚一着地,只觉得天旋地转,身上软的厉害。

    他烦恼地摇着头:“酒劲好大,连我这种酒精考验的干部都要被放倒了。”

    “陈先生你可小心。”脚夫慌忙扶起他。

    “呵呵,的士,我到了,多少钱?”陈艾笑着伸手到怀里去摸。

    脚夫见他实在醉得厉害,虽然不明白这个陈先生究竟说些什么,却也笑道:“陈先生醉了,你老是员外的贵客,如何敢讨你的赏。”

    “废话,坐了你的车怎么不给钱,我可不能占你便宜。起步价多少,打表没有?”陈艾将脑袋凑到滑竿把手处瞅了半天,怎么也找不到那表。一怒之下从怀里摸出一叠钞票,从中抽了一张就塞到脚夫手里:“不补了,梅姐,咱们回家。”

    就摇晃着身体朝铺子里走去,口中还哼着:“一口气不上来,向何处安身立命?呸,我可不是白愁飞,也不是福临那没用的小子。”

    梅姐就在他身边走得磕磕绊绊,小脸蛋红扑扑的,只小声地笑着。

    原来,陈艾却不知道自己离开郑重山庄的时候,郑员外已经命自家女眷将厚厚两叠宝钞塞到陈艾和梅姐的怀中。

    脚夫低头一看,竟是一张一贯的钞票,吓了一大跳,也不敢耽搁,扛了滑竿,和几个同伴飞也似地逃了,生怕陈艾醒过来后悔。

    铺子里面满满当当地挤了好几十号人,连过道和后面的院子里也满是中年欧巴桑。

    而铺子的柜台和地上则满满当当地放着许多箩筐、箱柜,箩筐的盖子掀到一边,箱子都开着,里面的东西琳琅满目,白米、腊肉、黄酒、水果、干杂、衣服、被褥、甚至女人用的梳妆盒、胭脂水粉,吃喝穿戴、林林总总一应俱全。

    而那些女人们有的人吃着干果,有的人摊开布料围着素娘七嘴八舌里议论着,整一个自由市场。

    而素娘却一脸的疑惑外加一脸泪水。

    “可算回来了!”看到陈艾和梅姐进门,铺子里的人都哄一声喊起来。

    “这是怎么了?”一看到铺子里的情形,陈艾吃惊地张大嘴。

    “陈三,陈三,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你们可是去了郑员外那里?”素娘眼睛红红地,小声问。

    可惜陈艾醉得有些糊涂了,加上素娘的声音实在太小,他也没听到,只笑了一声:“呵呵,今天你们大采购啊,女人啊,天生购物狂!”

    说完话,他还无奈地摇了摇头朝后院走去,实在太醉,身上也软得厉害,还是早点回屋睡觉正经。

    可过道里也满是人,见素娘问陈三也问不是什么,女人们都朝外面的铺子里挤去:“梅姐,梅姐,说说,你们是不是去郑员外那里去了?”

    陈三被她们挤兑险些摔倒在地,急得几乎骂娘,好不容易回到自己房间,砰一声倒在床上,就一头睡死过去。

    在朦胧中他好象听到有人在喊:“梅姐,快说说,你是不是见着员外了,他怎么你了……”

    “我……这是哪里跟哪里……”

    ……

    在店铺中,问出这个问题的正是于大婶。

    自从将手推车借给裁缝铺去老鸦山拉白菜后,于大婶的眼皮一直在跳,总觉得有出事。估摸着陈三和梅姐该回来了,就不断往裁缝铺跑,问他们怎么还不回来,问得素娘都有些烦了。

    到傍晚的时候,好多人浩浩荡荡抬了许多箩筐和箱子,说是东山郑员外那里来的。为首是一个管家模样的人,穿戴得极为整齐,笑眯眯地问这里是不是付家裁缝铺,陈艾先生和梅姐是不是住在这里。

    素娘一看这么多人,心中便有些怕了,还没等她答话,旁边的于大婶就指着素娘笑道,这里正是付家裁缝铺,这就是梅姐的母亲,至于陈艾先生,没听说过,只有一个叫陈三的伙计。

    那管家模样的人笑着说那就是了,手一挥,身后的家丁们就将一大堆东西送了进来,只片刻就将铺子里堆满了。

    他从怀里掏出一张礼单,递过去,客气地说:“夫人,这是礼单,乃是郑员外的一点心意,还望笑纳。”

    大概是想起素娘不识字,那个管家,就扯直了嗓子唱道:“上好白米两石、上好糯米一石、小米五十斤、赤小豆一盒、大白豆一盒、腊猪肉一百斤、腊野鸡十只、腊羊肉五十斤、鲜枇杷鲜杨梅鲜橘子各三十斤,这是员外的一点心意……细棉布十匹、府绸一匹、各色胭脂水粉一套、成衣鞋袜各三套、面首一对……这是夫人的一点心意……”

    这个管家模样的人说话的声音很是洪亮,又像唱戏一样,加上来的时候动静颇大,早将附近的街坊邻居惊动了。

    古人业余生活极度匮乏,尤其是那些家庭妇女,平日间也没什么乐子,就喜欢琢磨人,见付家裁缝铺子里闹成这样,早就围过来看希奇,有胆子大的人甚至钻进铺子里去坐在素娘身边。

    见到这么多东西,女人们都惊讶得瞪大了眼睛,交头接耳地议论起来,眼睛里都是嫉妒。

    素娘早被这流水一般送进来东西惊得手足无措,战战兢兢半天,才畏缩地问:“请教……郑员外为什么送我家东西?”

    那管家模样的人笑了笑,却不回答,只拱拱手:“好了,东西已经送到了,我赶着回去交命,给夫人添麻烦了。”说完话,就带着人离开。

    莫名其妙得了这么多礼物,这其中还有不少急需的生活用品,本是一件让人高兴的事情。可素娘一头雾水的同时,心中却越发地忐忑起来,到最后,竟有些六神无主。

    而身边的妇人们说东道西地话让她也是一阵心惊肉跳。

    “这个郑员外我听说过,是我们吴江的首富,昨天刚做了东山镇的里长,在我们县可是个不得了的人物啊,你说他这么个大人物怎么可能送东西到裁缝铺里面来?”

    “我也听说了,这个郑员外今年三十八了吧,家中只有一个老妻,好象没有儿子,只一个一岁女儿。他也是富贵得紧,据说每月一家人光吃喝就得花二十几贯宝钞。”

    “啊!”听的人不住抽着冷气:“这么富贵啊?”

    “那是肯定的,我一亲戚就在他庄子里做事,里面的事情自然是一清而楚,人家的生意大着呢!不过,老天爷也是公平,郑员外虽然过得是神仙日子,可这么多年,他家娘子硬是不生男娃,不想老身,自从嫁给我那个冤家,一年一个,全是带把的。可见这老天爷也是公平的,总会在其他地方给你补偿。”说话的那个妇人骄傲地挺着奶牛一样的胸脯。

    “会不会是……员外看上了梅姐吧?”有人迟疑地说。

    “怎么可能,不能这样,那郑员外可是有娘子的。”素娘惊得叫出声来,一脸煞白,身体微微摇晃起来。

    “是有些不可能,那梅姐那么高,屁股又小,不是宜男之相啊。”

    于大婶刚才看到素娘这么多东西,心中又嫉又恨,听到刚才这番话,心中大快。故意的怜悯地扶着素娘的肩膀,说:“他家素娘,你也不要伤心,这个梅姐虽然屁股小,可我听别人说有钱人家找女人专找那种腰细脸子白的,梅姐桩桩样样都是有钱人喜欢的调调儿。哎,虽然给人家做妾有些不好听,可郑家那么有钱有势,却不亏呀!”

    素娘听得心中一悲,不觉抹起了眼泪,哭道:“梅姐儿,你怎么可能给人做妾,你让我以后怎么去向你死去的爹交代啊!不成,我得将东西退回去,不成,不成,不成……”

    “退什么呀,退回去也没用了。”于大婶故意刺激着素娘:“梅姐都去东山那么久,到现在还没回来,只怕……”

    “这个死女子,丢死人了!”素娘的哭声更大了。

    众人也是一阵叹气,陪着素娘抹起了眼泪。

    正悲伤中,陈艾和梅姐回来了。

    一看到梅姐醉成样,身上又穿金戴银,身上香喷喷,显是洗了个大水澡。众人都交换了一个暧昧的眼神,心道:果然已经出事了,连里到外全新,只怕已经被人看遍了。

    ……

    “梅姐,快说说,你是不是见着员外了,他怎么你了……”于大婶满脸的八卦,将一张老脸凑过来,上下端详着梅姐,目光落到她的腿根处。

    “乱看什么?”梅姐一脸醉红,吐气如兰,喝道:“我们是去了郑员外那里呀,对了,这东西可是他送过来的。”

    梅姐扫视了四周一眼,不住埋怨着母亲:“娘你也是,大半夜的招这么多闲人进家里来做什么,黑灯瞎火,我们得这些东西不容易,仔细给人偷偷地顺了。”

    梅姐这一句话刚说出口,就有几个婆子红了脸,悄悄将手放在自己怀中,暗骂:这个小妮子自己做了不要脸的事情,还嚣张成这样,不知道羞耻,反记挂起自己的东西,真真是成精了。

    原来,这几个婆子见人多手杂,就悄悄顺了些东西揣在坏里,有粉条子,有干肉,下手最慢的那个也偷拿了一把炒松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