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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慢吞吞地收拾好文具,学堂里的学生都已经走得干净。【阅】提着自己的行李,陈艾才发现自己遇到了一个**烦。

    今天上午他来得迟,一来就直奔学堂,还来不及找住所和吃饭的地方。如今,也没人引路。

    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回大门去找门房。

    好在门房是徐府的老人,并不像徐景昌那样可恶,态度甚是客气,笑道:“公子刚才急着去学堂,也没问其他,我也不好多说。正估摸着你该回来找我了,这不,正等着呢。”

    陈艾忙道了声谢,悄悄将一张钞票塞到门房手中。

    门房见面值不小,心中暗喜,心道:这个姓陈的士子也不知道是什么来头,竟然让身份尊贵的增山先生点名破格招进府中来,看他举止谈吐,出手又这么大方得体,显是见过世面的,也不知道是哪家功臣勋贵的后人。这二十多年来陨落的勋贵也不知凡己,不过,怎么着也是大家族出来的,这风度气势还是与常人有所不同。

    就笑道:“你也是富贵人家出身的,这寄食在徐府里的子弟们每月虽然有月份可拿,却微薄到可以忽略不计,日常吃住也非常简陋,只怕你过不惯的。”

    陈艾忙道:“既然来徐府读书,看中的却是增山先生的学问,其他倒不重要。”

    就随门房去自己住的地方。

    徐府颇大,据说是南宋时一个王爷的宅子,就陈艾看来,简直就是一个座大公园,弯弯拐拐走了半天,也走不到头,院子中的房屋有新有旧,却非常精美,不愧为明初第一豪门啊

    也不知道穿过几座院子,走过几条回廊,终于来到一座僻静的小院。

    这座小院子以前也没什么用途,荒废了许久,徐家也从来没维修过,院子里长满了枯黄的长草,门窗都很破旧,风一吹,窗户上糊的桑皮纸哗啦乱响。

    陈艾住的是靠北的一间小屋,里面的陈设倒也简单,就一床一几,地上还摆着几只死了的灶鸡虫儿,脏得厉害。

    门房叮嘱了陈艾几句,这才告辞而去陈艾将包裹放在床上,拿了笤帚,端了盆水开始打扫卫生。

    正忙碌着,就有两个学童进来帮忙。一问才知道他们就住在这个院子里,是徐家旁系子弟。这二人一高一矮,高的那个叫徐延年,矮的那个瘦小得像个猢狲,名字叫徐吉。这二人先前在学堂里同陈艾照过面,见陈艾进院子来,都上前见礼态度倒也恭敬。

    毕竟,连增山先生都夸奖陈艾的才学,读书人嘛,谁学问大谁的地位就高。

    徐延年生性豪爽,话也多,倒是个容易相处的人。徐吉比较木讷,性格很是温顺。

    这两人家乡遭了灾,家中无法供养,就让他们来南京投奔徐府读书。一来或许将来能考个功名,光宗耀祖,二来,就算考不住,徐国公府也会被亲戚们一个出路,不至于饿死。

    二人住在院子里,倒也是良邻。

    忙碌了半天,总算将屋子打扫干净,这个时候,陈艾的肚子里有些饥饿,这才想起现在已经是傍晚时分,就问二人饭点。

    一说起吃饭,矮个子的徐吉舔了舔嘴唇,一副谗相,回答说:“马上就要开饭了,你不说我还没想起来呢”

    “吃吃吃,你就知道吃。”高个人的徐延年笑了笑对陈艾说,“陈兄,你别看徐吉长得瘦小,却非常能吃,他一个人的饭量顶我两个,前世肯定是饿鬼投胎。走吧,我带你去吃饭。”

    徐吉却有些不服气:“延年、陈兄,不是兄弟能吃。是这徐府的饭菜实在不怎么样,一年到头也看不到点荤腥,每顿清汤寡水下去根本不顶事,反将人的饭量越吃越大。”

    三人一边走,徐吉一边埋怨:“刚来府里时,我每顿也不过半斤米饭的量,可到现在,每餐一斤只填了个半饱。”

    徐延年笑骂:“你这家伙实在是不知道说你什么才好,我等寄人篱下,凡事都要小心,看你每天饿虎捞食的样子,伙房的几个大婶看你都是一脸嫌恶,你却没有察觉。”

    徐吉忿忿道:“嫌恶嫌恶什么,还不是嫌我们穷。皇帝也有几门穷亲戚呢,她们凭什么看不起人。将来我若得了功名,定好好挖苦她们一番才解我心头之恨。”

    陈艾心中奇怪,问:“你们徐家乃是海内第一豪门,怎么你等的饭菜那么简陋?”

    “徐家虽然家大业大,却有他们的难处。”徐延年反替国公府说起好话来,道:“这阖府上下上千人,每日花消都是一笔巨大的数目。少爷和小姐们且不说了,每月三两银子的月份,侍侯老太太和各房太太们的大丫鬟每月都有二两,一般的丫鬟一两,再下面的小丫头们也有几百文可拿,林林总总加一起那可就不得了啦还有,家主那一辈,也就是徐景昌徐大公子的三个姑姑嫁给三个王爷的时候,府中也贴进去不少行嫁。如今,我们徐家外面看起来光鲜,其实里面却空了。”

    说着话,他看了徐吉一眼:“徐吉,你我都是寒门出身,能有一口饭吃就不错了。感恩戴德来还不及,又怎好埋怨?”

    徐吉词穷:“延年说得在理,我这不也是饿得心慌吗?”

    陈艾好奇:“延年兄,你怎么对府中的情形这么清楚?”

    徐吉祥笑着调侃道:“延年将来可是要到府中帐房做事的,平日里也常去帐房里帮忙,自然清楚了。”

    徐延年苦笑:“这世上读书人千千万万,又不是人人能得功名。我徐延年又不像大公子和陈兄你惊才艳绝,估计将来是中不了秀才的,能够进帐房做事乃是我的理想。”

    “对,我也没奢望获取功名,只希望读两年书后能被派去家里的庄园里做个管家什么的,只要每月能吃几顿肉就成。”说起肉来,徐吉满眼都是绿光,喉结咕咚滚动。

    他又叹息一声:“真羡慕那些又月份可拿的人啊,如果我每月有二两银子,先存一两,其他全部买烧鸡吃。”

    “你这个吃货。”徐延年调侃着他。

    三人一边说笑一边走着,相互也熟悉起来。

    不片刻就来到了伙房。

    刚才从徐延年口中得知徐家有大大小小十个伙房,除了四房各一个小灶外,老太太还单独开了一个。四房的太太和少爷小姐们自吃小灶,府中其他各色人等根据身份不同,则分别去不同的伙房吃饭。

    至于学堂中的学生们,一千多号人中有百余家境贫寒,如今正寄食在府中,则随下人们一起吃大灶。

    陈艾他们三人所去的伙房环境倒不错,位于一个人工池塘旁边。如今刚是初春天,池塘旁边的柳树已经萌发新,触目一片绿意,看得人心情大快。

    陈艾等人还遇到了三个学堂的同学刚吃完饭出门,双方相互点了点头寒暄了几句。大概是怕错过了饭点没吃的,徐吉忙催着陈艾和徐延年进去。

    伙房很大,环境不错。里面有不少粗使丫头和嬷嬷们正在扒拉着碗中的饭粒。

    里面的伙食却非常简单,饭是糙米,里面还夹杂着不少没有脱粒的谷子。今天的晚餐就大骨头熬卷心菜,清汤寡水了这么多天,总算看到荤腥本是一件好事。

    可徐吉却很不开心,因为来得迟,休说巴骨肉,就两汤面上浮着的油星也被人捞得干净。

    见他一脸的恼怒,陈艾安慰他说:“徐吉,这地方环境不错,也干净,若是同脚夫和车马把势一起吃饭只怕更糟糕。我们读书人,不就图个清净雅致吗?”

    “如果那样才好呢”徐吉祥气道:“脚夫和车马把势干得都是力气活儿,每三天都有一顿肉吃,这里全是老女人,吃的东西却是府中最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