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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护国寺那间僧房下的密室里,这回有了不同寻常之处。

    穆炜娮立在卜风老头的不远处,目瞪口呆。

    离上一回来这密室不过数月,卜风的这幅壁画竟然已经铺展到四壁都是了。

    画上一艘气势十足的舳舻正驰骋在风浪滔天的海面上。

    那正激荡的风浪,像是将要把那舳舻吞没,这样恢弘的壁画被拘在这一间小小的密室里,穆炜娮凝神细看,徒然生出一种命悬一线的紧张。

    真是好画!

    除了这画,这密室还有一处不同。

    今天这地儿怎么被收拾的这样干净啊?

    一水的画笔颜料什么的,被收拾的整整齐齐,上回来,这地儿可跟野人窝似的,乱七八糟。

    穆炜娮光顾着睁着一双圆目,盯着卜风的壁画看,冷不防这野人漫不经心的声音轻飘飘的荡开了:

    “这丫头还真是个扫把星,自从她上回往这儿来,这地儿就没清净过。尹晔,你们今天来,没带着尾巴吧?”

    穆炜娮还未把卜风这话里话外的意思给捉摸透,就见尹晔急匆匆地拐进了他种菜的井底。

    “有什么可看的?老夫这耳朵好使得很,上面有人,那人来了可不止一次啦。哎……不过管他的,反正这地儿老夫也呆不久喽,要看便看吧。”

    穆炜娮眼瞧着卜风拖着扣住他脚踝的锁链,立在墙壁跟前,左瞧右看,时不时往他那壁画的边角处添上几笔,末了,他放下画笔,朝她招了招手。

    “丫头,你过来,老夫这儿有好东西送你。”

    穆炜娮捧着那云盏木盒的时候,觉得眼前这个才翻了脸转瞬又笑眯眯的老头冒着一股傻气。

    “你送我?这是我的东西!”

    “别急啊,打开瞧瞧。”

    穆炜娮翻着白眼,揭开了盒盖,里面躺着一块月牙形的红玉。

    这……

    “虽然你是个扫把星,扰了老夫的清净,可老夫这辈子遇到的扫把星太多了,你可能是最后一位,也是最可人的……老夫就当是颁奖了。最可人扫把星奖,就你了。”

    穆炜娮撇着小嘴,一再翻着白眼,突然想起云盏木的妙用,不由地将盒子捧到鼻侧嗅了嗅。

    还真有股异香,小女孩顿时眉开眼笑。

    卜风老头瞧她一味地只是嗅那木盒,嫌弃地“啧”了一声。

    “真是没见过世面,你可别干这买椟还珠的蠢事啊,这盒子算什么,老夫那玉才是宝贝。要是没这玉,这盒子香得起来吗?收好喽。”

    两人正说着,尹晔回到密室里,朝卜风拱了拱手,满脸歉意道:

    “前辈,对不住了,我大意了……”

    “你那些蒲葵什么的,得赶紧拾掇拾掇,老夫我啊,在这儿呆不长了,若是让人发现这地儿不止老夫一人,麻烦事儿可是要找上门的,今儿正好这丫头来了,你们俩人多力量大,把那井底清理好。”

    没想到尹晔竟一丝犹豫也无,还真就利落地将他精心培植出了的青葵当野草一样地锄倒在一旁,一方狭小的菜地转瞬就乱七八糟的,让人瞧着有些心疼。

    “那老头脚踝上还戴着锁链呢,他能挪到哪儿去啊?”

    穆炜娮遇上尹晔不言不语的时候,就总爱问蠢问题。

    总是有人解开那锁链或者自己有法子解开锁链呗,穆炜娮见尹晔并不理睬她,自己也觉得又蠢又没趣。

    “老头说我们带着个尾巴什么意思?上面那人,真是我俩引来的?”

    “上面那人应该是龙景岳。”

    穆炜娮乍闻这话,险些蹦了起来。

    “他!他是怎么寻来的?你怎么知道?”

    不等尹晔搭话,心里已经对尹晔的猜测深信不疑了,她急忙道:

    “若那人真是龙景岳,那可了不得了,他长着一张告密者的嘴,惯会往长辈跟前说人小话,费师父跟前,他都敢嚼舌根呢。这地儿被他发现了还得了。若是让他瞧见了卜风老爷子那满壁的手笔,明儿他就能纠集一群人来赏画……”

    穆炜娮话没讲完,就被尹晔捂住了嘴,他按住她的肩膀,两人一块儿蹲在了角落。

    尹晔比划了个噤声的手势,又指了指密室方向。

    有人进了密室!

    穆炜娮竖尖了耳朵,放慢了呼吸,密室里的人声就传到了耳边。

    “东渌皇室待老夫不薄啊,遣了孟大人来替老夫挪窝,今儿运气真不错,想必孟大人有心,能让老夫瞧瞧这云起城的日头喽。”

    “孟某惶恐,能得卜风先生大作瞻观,实乃孟某人的三生之幸。”

    “真是活久了长见识,老夫有生之年竟然能得孟大人的几句奉承话,今儿这运气好得有些过头了。如今这是打算把老夫送到哪儿去啊?若是有心将老夫就地正法,也不会遣孟大人来了。说吧,郭相府上还是直接去宫里?”

    “太后召见先生。”

    密室里顿时没了声,良久,那锁链伶仃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