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三人转过那尊焚香的巨大香鼎,并未往阁中正殿去。

    他们往东拐过游廊,一间小的厢房前,济空和尚磨磨唧唧地将钥匙了掏出来。

    房门洞开,一眼就能瞧见面东而设供案,供案上,六块灵牌,整齐排放,炜娮凝神细看,案前的一应供品,香烛,供果,油灯,纸钱……

    还算齐整……

    炜娮扫视了一水完备齐整的供案,无话可说地瞥眼扫了济空和尚一眼,这老僧跟不累似的,还是一脸腻味的笑容……

    以为自己是弥罗佛转世啊,炜娮暗想。

    “穆施主,这间供房,可堪称鄙寺第一灵堂,贫僧无一日敢怠慢杂扫祭拜之事。您瞧瞧这供果,这可是今早现摘的还覆着晨霜呢;瞧瞧这香烛,又圆又粗,还每时辰换一次;瞧瞧这油灯,这可是藏地寻来的醍醐灯,毫不客气地说,当朝太后的小佛堂都没几盏,您再瞧瞧着纸钱,这可是云起城中福泽深厚的长寿画匠所绘画,当中的可是……这……”

    炜娮自然知道这和尚絮絮叨叨一大车话里的意思。

    她不打算搭理他,不过这会儿这老和尚终于把那伪善的面具给揭下来了,这才是他嘛,还护国寺的主持?

    他明明就是个剃了头了贩夫俗子。

    “行了,大师,你那口舌可别再浪费了,本小姐身上的钱都给贵寺门口那两个小和尚了,承蒙您瞧得上那四个铜板,大师管他们要去。”

    炜娮见绿菽将她们带来的一水的供品安放齐整了,规规矩矩地上了一束香,也不多话,转身就往外走。

    济空和尚身边的僧人这会儿才拾掇出了祭拜用的佛具,侯在了门口,济空赶紧给他使了个眼色,僧人急忙避开了。

    想不到这穆炜娮,这么多年过去,还是这么个一毛不拔的脾性!

    济空估摸着她离开云起城多年,以为这回归来,有点儿功成返乡,改头换面的意思。

    没想到!四个铜板!

    穆家怎么会有脸皮这么厚的女子,亏我替她守着这间供房多年,日日是供品不离桌,香油不离案啊!

    方才想着时隔多年,她终于回来了,为这多年来帮着归置供房的功劳,今日再安排场安魂的佛事,佛具都备齐了!怎么也能讨些上的了台面的香油钱。

    哼!

    还自称本小姐!都是二十八岁的老姑娘了!

    寻常人家的二十八岁女子,麻利点儿的生的儿子都能定亲了。

    她还小姐,下一回再敢往这护国寺来,本寺用伺候老妪的竹舆去抬她!

    济空卸下了一张假模假式的笑脸,嘴里念念叨叨地往穆炜娮处追。

    避在一侧的僧人,站在供房门前,见主持师父似是踏出了凌波微步,脚下能踩出旋风一般往外赶,一脸的疑惑。

    他看看手中托盘里的佛具,这佛事是不做了的意思?

    僧人回头,望着房门敞开的供房。

    这间供房历来颇神秘,师父济空从来都是自个儿打理这间供房,就算是后来荣升主持也没想着将这供房的归置之事假手他人。

    就算是如他一般的主持身边贴身做事的僧人,也从未瞧见过这间供房的陈设。

    此时这间供房房门大开,他好奇地凝眸扫视了供房一周,并没什么不同寻常之处,倒是供案前的灵牌上,亡故之人的名字分外眼生。

    若说这为往生之人设灵位供桌之事,四境之内凡是有家有户的,无一不是自设灵堂。

    若是家大业大的,堂屋中府门内,少说也是有个小佛堂供奉先逝的亲人灵位的。

    能往寺庙设灵牌的,多是死而无后之人,而能在护国寺摆灵牌设供桌的,那就是无后无亲的权贵之人。

    然而权贵之人又能有几人无后无亲?

    僧人往前迈了几步,再一次细细逡巡灵牌上的名字,名字眼生不说,除了姓甚名谁,别的更是全无交代,若说死的是个将军,也该写大将军某某某之位啊……

    所以这六人有名无位无份?

    可眼瞧着今日入寺的两位小气的香客,怎么也像是设灵之人,怎么灵牌做的如此潦草,都不给写个位分,难道也是因为没钱?

    那师父这样上心有是怎么回事?师父他老人家可绝不会做赔本的买卖。

    这僧人一脸疑惑地退出了供房,往外行了两步,想到什么又退了回来。

    原是房门忘带上了,他轻轻关上房门。

    房门合上的一刻,堂风微微一扫,供案上的香烛,烛心微动,供案投在房梁上的光影一阵抖动的斑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