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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小而大,李虎巍架打的不少,与人与兽都搏斗过,唯独没有酒吧斗殴的经验。

    徐白也不怵打架,只是担心斗殴会引来警察甚至宪兵,以李虎巍目前的状态,是完全经不起审查盘问的。

    “让我看看,是哪条输不起的粪蛆在散发恶臭。”赌桌另一头轰然立起一条铁塔似的大汉,面目藏在披散的乱发背后,浑身凸起的块状肌肉看起来像是垒城墙的青砖。筆趣庫

    大汉腾腾挪了两步,蒲扇大的手掌将赌棍的脑袋狠狠摁在赌桌上,匕首也变戏法般夺到手里,掌中呼呼带风,刀刃贴着那个倒霉蛋的鼻尖深深插进桌肚。

    “哼,你见过真正的日本猴子么?少在老子面前冒充战争英雄!滚!”铁塔大汉撩开长发,凶光毕露。

    这副赛过恶煞的面目,任谁也要避让三分,李虎巍一见却乐开了花,五官跟着奔放起来:“山猿!老梅!是你呀!”

    “整天和这些杂碎打交道可真把我憋坏了,欢迎来到加尔各答,我的朋友!”梅萨挥手赶跑了满桌赌棍,臂膊展开如同巨鹰,将徐白和李虎巍一齐搂在怀里。

    这一年没见,梅萨花天酒地,块头比以往大了一整圈。

    赌桌成了酒桌,三大扎黑啤冒着汹涌的泡沫摆到跟前。

    李虎巍此时比谁都渴望友情,甚至南美人嘴里的烟臭味都变得如甜牛奶般香气四溢。

    “战争让我富有,可以请你们喝上一整年的酒,哈哈。”一年多前救下李虎巍之后,梅萨从中、英两国政府手中领受了巨额酬金。陡然而富的他并不急于回到家乡,而是整天流连于鱼龙混杂的风化场所,赌局、酒精和女人成了他唯三可干的事。

    李虎巍对酒精向来敬而远之,徐白能喝上几口却不贪杯,两人在老友的盛情面前不好推却,便小心的呷了几口,但立即引来梅萨极度不爽的目光。捱不过压力与面子,他们只得仰脖将满满一扎黑啤灌进喉咙。

    “这才像是男人喝酒的样子嘛,今天咱们三个不醉不休,把这无聊的一年好好补回来!”说罢,他又嚷嚷着要老杰克上酒。

    徐白趁着自己还没迷失在酒精里,连忙插话问道:“假如此时有人告诉你,他,李少尉,是个地地道道的日本猴子,混到了盟军队伍里,你会怎么做?”说这话时,徐白将手指向李虎巍,后者听不懂法语,完全一头雾水。

    “那我会毫不犹豫拧下造谣者的脑袋当便器来用。”梅萨拳头猛一砸赌桌,将层层叠叠的筹码震的四散而逃。

    徐白又进一步问道:“假如,那不是某个人,而是全中华的男女老幼都把他视作日本间谍呢?”

    梅萨不由一愣,自然不明白徐白话中含义,却仍坚持道:“就算整个星球的人告诉我,他是该死的日本猴子间谍,老子也不信!”

    “行,作为朋友,你是合格的。”徐白大笑着将酒杯举起与他重重相碰,边喝边将李虎巍的离奇遭遇告诉了他。

    梅萨听一句干一口,最后竟两眼湿润了,这是他在听到丁三爷惨死在麻生实验室的消息后的反应。

    “那位作弊少校会在天堂等我的,下一场比试的结果会由上帝来裁决。”酒精催动情绪,梅萨抹干眼泪,又满满饮下一扎。

    老杰克从没见过梅萨这头雄狮掉泪,不知发生了啥大事,心头有些犯怵,结结巴巴道:“要不……今天的酒算我请客?”

    梅萨红着眼怒吼:“老子有钱!不差你的酒!”

    徐白回想起两人在葡萄镇上的那场拳脚比试,虽是遭了暗算落于下风,但梅萨心里却把三爷当成可敬重的军人。此时是英雄惜英雄,难抑英雄泪。

    “我们必须出手阻止那名女间谍,尽管她长得如此美丽动人,还替我兑现了一部分战争佣金……”提起北条绫,梅萨依然印象深刻,“要立即动手,最好现在就走!”

    徐白一时不解,就算为朋友两肋插刀,也不用如此心急火燎吧。

    然而,当梅萨将内情道出之后,徐白禁不住深深倒吸一口凉气,喃喃自言道:“这是要翻天呐。”

    作为佣兵界的老大,梅萨对于战争消息还是颇为灵通的,甚至比现役军人知道的都多。

    关于开罗会议的绝密消息,此时在整个加尔各答城,除了英国驻印总督韦维尔子爵之外,只有梅萨一人知晓大概。

    “好了,现在你们两个也是知情者,都是一条危船上的乘客了,干一杯吧。”梅萨总能找到把盏碰杯的理由,这次的理由绝对是世界级的。

    李虎巍不胜酒力,已喝得微醺,也不知老白和老梅在说些啥,脑袋越来越沉,眼前有些晃悠。

    “你是说……北条绫……将作为委员长的侍从进入会场范围,并伺机行刺三国首脑?”徐白立即深感事态严重,坐如针毡,背后沁出汗来。

    梅萨又开始兴奋搓手,眼球表面映出$符号来:“这一定是笔空前绝后的大生意,想想看,我拯救了这世界上最强大最重要的三个人物,他们得支付我多少报酬?”

    徐白搁下酒杯,贴着李虎巍的耳朵告诉他梅萨的分析,可这小子已经喝上了头,啥话也听不进。

    梅萨替两人租了一间旅店,李虎巍被徐白死猪一般扛进房间,屁股刚沾上床板,酒精和食物尽数呕了出来,比做俘虏的样子更加狼狈。梅萨干脆不回住所,同两位老友在房间里凑合了一晚。

    第二日醒来,李虎巍总算得知了这个惊人的消息,他大声责怪老白昨晚干吗不用凉水浇醒他,就算用尿滋醒也行啊。

    人在印度,喝到断片,但他的心已经飞往开罗。

    梅萨出了一趟门,回来时带来一个船长模样打扮的老外,身型比梅萨小了两号,棕发褐目,胸口缝着阿根廷国旗。

    “安德烈,‘独立勇士号’的传奇船长,有了他,我们可以放心大胆来一次埃及之旅,我猜这中华小子一定会在伟大的狮身人面像前被惊呆的,哈哈。”梅萨回头给安德烈斟了酒,这位船长也是豪饮,将一整杯威士忌仰脖灌下。

    据安德烈介绍,他的客轮后天一早就起锚。“独立勇士号”常年穿梭各大洲,安德烈熟悉印度洋航线,甚至比回家的路还熟。虽然全世界都在打仗,但阿根廷置身事外,航线和船只都是绝对安全的。m.

    “幸好他不是纳粹党,要知道,现在整个阿根廷布满了纳粹狗腿子。朋友,嘿嘿,朋友比子弹更管用!”对于即将到来的任务,梅萨摩拳擦掌,上蹿下跳,兴致甚至比徐白和李虎巍还高。

    时不宜迟,他们三人当晚就跟着安德烈驱车去往孟买港,休憩一日之后于清晨时分登上码头。

    孟买是印度第一大港,李虎巍自打出娘胎以来头一回见到济济如云的万吨巨轮,那些雄踞海上的钢铁巨兽给人一种强烈的视觉压迫感。印度洋的热风里既有海腥味,也有很重的燃油味。

    面对洋洋巨观,他没有时间多加感叹,此刻摆在眼前的问题是,自己究竟舍不舍得向怀有骨肉的北条绫开枪。

    徐白似乎能看透他的心底,待汽笛响过,附耳轻语道:“这事儿换了我,也未必下得去手。哥得提醒你,她可不会念着旧情。朝你开枪,她做得出来。”

    李虎巍点了点头,但这并不代表同意他的话,只是对老白善意的一种感恩。

    徐白还想多安慰两句,喉头却不争气的哽咽起来,他知道眼前这小子身上背负的东西是如何沉重,换作旁人恐怕早已被摧垮了。

    踩上舷梯,远去的码头在眼中渐渐缩成一个小点,李虎巍想凭着咸湿海风获得短暂的安宁,却被安德烈直接领到了船舱内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