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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千难万难,林玄还是站到了理想的山峰之上。没有人比她更接近国家权力的核心要害,她的寝室就设在最高领袖小别墅的邻侧,委员长夫妇的三餐和饮水全要经过她的手。

    “叫你这么个厉害的人物每天伺候我洗梳、打牌、饮茶,真是屈才了。”有过共同赴美的愉快经历,蒋夫人对林玄既是喜欢,更是依赖。

    只可惜这丫头无靠山无背景,否则她定会劝丈夫将其收作儿媳。

    最高领袖权欲极大,独断专行,个人生活却是相当简朴自律。蒋委员长口味清淡,茶酒不沾,从来只喝白开水。他是“新生活运动”的发起者,早餐腌菜和粥,中晚只吃四菜一汤。

    在私生活上,除了亲近夫人之外从不近女色。他择偶的标准与目的只有一个,利用联姻结成牢不可破的政治联盟。

    林玄住进“总统府”有些日子了,最高领袖从不用正眼瞧她,仿佛那片美色只是一团空气。

    真是一只彻头彻尾的政治动物!以她的经验来看,私德愈好的人,愈难下手行刺。

    好在,蒋夫人是完全美国化的女性,生活中离不开咖啡、桥牌和音乐,每天睡得极晚,次日捱到中午才起床,还有相当严重的起床气。

    重庆最好的咖啡店为蒋夫人特供最优质的咖啡粉,自从林玄来后,店里多出一个新进的伙计。以藤田嘉明的样貌,多半是要吓跑食客的。但他有过于常人的手劲和寸劲,成了研磨咖啡豆的行家。

    藤田从不与林玄搭讪,却会用咖啡豆排出有信息意义的组合来。

    在等咖啡磨好的闲暇时间里,林玄也会把弄那些豆子,排出别人看不懂的豆子队列。

    听,那是豆子们在说话。

    “何时动手?”

    “尽早。”

    “尽早是多早?”

    “反正是尽早。”

    “夜长梦多。”

    “下药有难度,有人试毒。”

    “用延时发作的毒药。”

    “试毒之人,是我。”

    豆子们停顿了几秒,接着又见招拆招:“那就把毒抹在杯口上。”

    “可行。每个人的杯盏是分开的。”

    “你肚子里的娃娃……”

    “我自有打算。”

    林玄收好精研的两袋咖啡粉,其中一袋内藏有剧毒药粉包。蒋夫人的特供咖啡,无人敢擅自拆开检查。

    在茶水间里,她将毒药溶在水中,再用洗碗布蘸过毒液,轻轻搽在领袖专用的水杯上。

    二十年的潜伏生涯,在今天就要做个了断。毒液将会透过消化系统,慢慢进入人体血液,形成不可逆转的伤害。发作过程超过十二个小时,留给她脱身的时间绰绰有余。

    她心跳如常,露出甜甜浅浅的笑容,白瓷托盘端得稳稳当当,美国蓝山咖啡的清香随着她的高跟与丝袜,一路飘逸蔓延到客厅中央。

    林玄先将咖啡杯端出托盘,置入一小块捷克摩拉维亚地区出产的方糖,再用银茶匙轻轻搅匀,将甜度与苦味调到最适应蒋夫人味蕾的平衡点。

    “谢谢你,美丽的林上校。”蒋夫人执住杯耳,沉迷在咖啡的芳香因子里。

    “你这么中意,不如此行也带着她一起去吧。”委员长说话的时候,目光没有移开《中央日报》的头版。

    “达令,还是你最懂我的心思,”蒋夫人展现出孩子般的笑容,放下杯盏朝林玄热情且温婉地邀请道,“委员长下个月就要去开罗,会见罗斯福总统和邱吉尔首相,这么高规格的会议,我想带上你这位未来的好莱坞明星。”

    林玄正在朝毒杯中注入温开水,一个石破天惊的念头在脑海中化开,比毒药粉溶解得更加迅速。筆趣庫

    决定世界命运的三大巨头,他们掌握着这颗星球上绝大部分的人口和资源。

    没有罗斯福,也许美国仍被孤立主义情绪主宰;没有邱吉尔,英国大概早已向德国卑躬屈膝;没有委员长,整个国X党兴许会倒向南京的汪精卫。

    天命所在,历史给了林玄一个倾覆世界的绝佳机会。

    她手臂故作颤抖,搽过毒的水杯应声落在地板上,溅成散开的玻璃花。

    “瞧这孩子,激动成这样。”善解人意的蒋夫人款款走来,柔声安慰。

    林玄下意识地捂紧小腹,两个月的身孕尚未让她体型发生太大变化。幸好蒋夫人没有做过母亲,否则这个小动作逃不出她的法眼。

    “谢谢夫人,谢谢委员长栽培。”她喜出望外,急忙弯腰去收拾碎玻璃。

    “小心些,别割伤了手。”蒋夫人像是在嘱咐亲生女儿。

    委员长终于放下报纸,瞧了瞧林玄的侧颜,挤出吝啬的微笑:“到了开罗,要展现东方女性的风采来。”

    蒋夫人借题发挥道:“那个斯达林不给你面子,拒咱们于千里之外。听说此君贪杯好色,错失林上校这样的美人,那是他的损失。”

    “哼,美玉要留给识货的鉴赏家。斯达林……斯达林……斯……”他咬牙切齿念了苏俄领导人的名字三次,实在是恨到了极致。

    一场远在万里之外的国际会议,暂时为最高领袖续上了寿命。那些咖啡豆们却也不安分起来。

    “怎么还没动手?”藤田手指飞快地排列着豆子们的队形。

    “有更好的机会,除了北边那位,其余三位会坐在一起。”她排列豆子的手速也跟了上来。

    “你有什么方案?”

    “麻生君的秘密武器,可以派上用场了。”

    “我正要对你说,麻生君死了,长公主也去了神社。”

    “什么?谁干的?”她头脑嗡地一记闷响。

    “你腹中孩子的生父。”

    藤田紧抿嘴唇,左手摇动研磨器,右手熟练地排出豆列。

    林玄感到腹中一阵莫名绞痛,那孩子以后怕也是个不安分的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