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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汗味掺杂香水味,还有古巴雪茄的味道,混成了一股令人作呕的异味,散发出这异味的怪兽,正是“盐湖城之狼”亨特。他手指勒紧像是十根钢箍,嘴上却带着轻松的微笑:“想靠手榴弹拉环引蛇出洞吗?老掉牙的骗术了。”

    见李虎巍完全听不明白,他又用生硬的中文说出一个谁都明白的词:“投~降~”。

    脖颈快被撕裂的感觉和砍头无异,头顶心的人工植皮也几乎要胀裂开来。

    李虎巍把信用视作性命,投降就意味着要加入那个奇怪的教派。

    不,我是华夏儿女,又不信洋教,就算死了也该去见阎罗王和地藏菩萨呀。

    他闭目不语,打算死扛到底。这时,冰凉的触感出现在嘴唇上。他终于意识到,这是亨特弯腰掐他时,脖间垂下的吊坠。

    李虎巍突然有了主意,他张大嘴将带尖刺的金属吊坠含住,使出积在口腔里的最后一口气,对准亨特铜铃般睁圆的眼睛狠命一吹。

    那件吊坠如丛林野人的吹箭一般飞射出去,正中亨特右眼。美国上校惨呼怪叫,两手一松,本能的去捂眼,李虎巍趁势一记右勾拳,结结实实落在亨特的左腮帮上。他被窒息过久,手上缺些力道,亨特皮糙肉厚并未被打痛,只是眼睛火辣辣的不能视物,就地一个滚翻朝楼下遁去。

    李虎巍捂住脖颈一阵猛咳,好不容易缓过劲来。他发现亨特对他使出的“绊马索”,不过是一支弹仓打空了的卡宾枪。他头颅手术还没完全复原,又是锁喉又是窒息,大脑供氧不足,走起路来都身子发飘。

    亨特确实人如绰号,兼具狼的凶残和狡猾。但此战关乎中华军人的颜面,若是输光底裤,他李虎巍今后如何在军界混迹呢。

    楼里的枪响和爆炸声是最好的比赛广告,将周边几座军营的官兵全部吸引而来,有中华人也有美国人。尽管看不到战斗细节,挤在楼下七嘴八舌争论的人却是乌泱泱的。赌性大发的美国牛仔竟然开起了盘.口,打赌最后谁能以胜利者的姿态走出楼来。

    “弟兄们,想不想发一笔横财?”丁三爷解开衬衣扣子,北京爷们儿好面子,他想刹一刹美国佬的威风,为昨天球场上挨的那记老拳出口恶气。

    “想!”平日训练生活极度枯燥的国军官兵们一下找到了兴奋点,无人指挥就来了个异口同声,不少新22师的官兵还认得三爷,自然要卖力叫好。

    三爷眼珠一瞪,五指一张:“好,那就跟着老子,全部压注咱们自己人!”

    国军官兵们面面相觑,楼里这两位选手实力也太悬殊了,不过赔率着实诱人。亨特是十赔一,李虎巍则是一赔十。

    “龟儿子滴,老子跟喽!”一名四川兵押上了自己身上唯一一块袁大头。

    “富贵险中求,押上!”另一位湖南兵也扔出一对墨西哥鹰洋。

    有了敢吃螃蟹的先行者,跟风押注的开始多了起来。美国大兵们也毫不吝惜甩出大把美元,两拨当兵的把赌局越玩越大。

    楼外的呼喝声让李虎巍摸不着头脑,不过是两个人之间的叫板,怎么引来如此多的观众。他握紧了手中最后一颗手榴弹,反正亨特手头已经没有武器,眼睛又受了伤,就算是头猛虎也发不出全部虎威了。

    可亨特躲在了暗处,此人穿军靴走路也悄无声息,从不留给对手尾巴。他估摸着大叫驴眼下的情形,在视力受损的情况下,留在光照条件优良的地方是极其被动的,只有黑乎乎的地下一层才对他有利。

    演习楼的地下层也是严格按照芒市一号地牢结构复制的,德钦素丽在画图纸时强调了这里的能见度,只有楼梯口能透过几束光线来,走廊尽头简直伸手不见五指。

    他不敢使用手电,以免将自己暴露在明处。眼睛不管用,那就用耳朵和鼻子。李虎巍自小最擅长的,就是在寂静的山林里追踪捕获野兽的喘息和气味。对手的体型越大,体格越健壮,就越难掩藏自己。

    亨特体毛茂密,体味浓重,和森林里冬眠刚醒的棕熊没啥两样。他纵然是潜伏高手,把心跳呼息降到了维持生命的最低频率,可他盖不住自己的体味。印度的高温本就如同地狱熔炉,更何况密封无风的地下层,空气里充斥着亨特的味道。嗅觉告诉李虎巍,目标已经距他不到十步之遥。

    那是走廊尽头的最后一间密室,木门半掩,虽然室内没有八仙桌和水墨画,门板上却写着一个“于”字,时刻提醒演习人员这间房间的极端重要性。

    李虎巍没有犹豫,扯去拉环,松掉保险,想借着铁门的斜角将手榴弹像撞球一样弹进室内。可这一出手,他便知道糟了。演习用手榴弹内部用的是纸壳,弹体比战斗用实弹要轻一些,撞在金属物上不可能发出如此之大的响声!

    “小心是实弹!”他也不管亨特能否听懂这句,想要纵身跃进室内救人,却被一股猛力扯住胳膊,粗壮的身体将他硬生生压在地下。几乎同时,手榴弹在房间里炸响,无数道破片四处迸射,发出摄人心魄的金属撞击声。

    但这一次,亨特铁钳似的大手并没有掐上来,而是拍了拍他的脸,说了声“You,win”。被压在身下的李虎巍没听懂,亨特又补了一句中文:“你~赢~了”。

    怎么就我赢了?这场对决还没分出胜负呢!可亨特却向他伸出友善的手掌。

    亨特同李虎巍一起出现在观众视野里,迎接他的是美国官兵们如潮的口哨与喝彩。

    “哈麻批的,这回输到光屁股喽!”赌光家当的四川兵灰头土脸的骂道。下注给李虎巍的官兵们都是一副垂丧气的模样。

    三爷却像个先知似的:“未必”。

    亨特上校眼睛还肿着,浑身沾满了水泥灰,他做了个“STOP”的手势,而后向在场所有人宣布,李虎巍是这场单兵较量的最终获胜者。

    “我的上帝!”

    “一定是在做梦!”

    “伟大的盐湖城之狼怎么可能输给一个菜鸟?”

    这一回轮到美国大兵们抱头懊丧了,他们极不情愿的将一沓沓美钞扔给笑逐颜开的国军官兵。

    “先生们,由于军械师的工作失误,一枚具有正常杀伤力的手榴弹成了这场演习中的不速之客。我得感谢这位勇敢的李少尉,他才是这场演习的拯救者!”说罢,他将李虎巍的手高高举起,学着印第安人发出一种极为古怪的呼喝声。那些刚刚输钱的美国人被这情绪感染,也忘情的一同加入呜呜哈哈的行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