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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尽管听觉尚未完全恢复,传进耳廓的人声时清时浊,可他还是分辨出说话之人的身份。在这性命攸关的当口,徐白咋会出现在这里?他不是跟随大部队往印度去了么?

    “你这小子,怎么落到这种境地?”徐白趴在地上,像一条蜥蜴似的爬近那枚红外线收发装置,花了些工夫认出这种玩意的厉害之处。

    弗林的瞄准镜里也出现了徐白的面孔,这并不是他计划中的目标。思忖再三之后,他决定忍住扣下扳机的冲动,想瞧瞧新出现的中国面孔能整出啥花样来。

    “洋鬼子有点东西,这是红外线触发引信,比头发丝还神经灵敏,一定要把身体稳住,我来想想办法。”这类残忍的爆破触发机制,他曾在圣西尔军校读书时听同学设想过类似概念,谁知道真有魔鬼般的天才制造出了它。

    李虎巍知道徐白的操弄枪炮的能耐,但预感他应付不来这种精巧机关,想叫他不要蹚浑水,无奈发不出声。

    微型炸弹的爆炸力有限,顶多杀死半径两米以内的生命体,但想要拆弹却近乎天方夜谭。

    安装炸弹的是个行家,做了双重触发引信,除了红外线装置,一条物理触发引信被胶带牢牢固定在青须须的头皮上,哪怕保持红外线连接全程不断掉,引信一旦脱离头皮,同样会引发爆炸。

    距徐白不到五米远就是那个被狙杀的克钦少女,他明白此时正有狙击手不怀好意的监视着自己的一举一动。可徐白不顾得这么许多,一手固定住脖颈,另一手慢慢揭掉嘴上的封条。

    “别动弹,保持住平衡!”徐白用严厉的眼神制止了他的情绪迸发。

    “老白……”李虎巍泪水积在眼眶里,从额角倒流,他觉得自己成了拖累,先前累死了那个善良的克钦少女,现在又把老白搭了进来。

    “我一个人救不了你,先等等吧,梅萨在想办法了。”徐白带来了难得的好消息,那个命硬过石头的家伙果然逃过了被泥石流掩埋的命运。

    爆破山体之后,梅萨被冲击波掀飞老远,又被洪水卷出一段距离,险些被泥浆活埋。好在徐白带着新22师的工兵一通猛挖,才把他像具沉江古尸似的从泥坑里刨出来。常人被埋这么久多半是没气了,可梅萨不但体壮如牛,还吐息如龟。m.

    听说老友安然无恙,李虎巍稍稍心安,倒悬着的身体终于稳定下来。他用余光瞟到半埋地下的红外发射装置,发射孔旁有一对绿色小灯,示意当前红外信号良好,没有外物阻断。

    “老白,你熟悉这东西吗?”问这话时,他反而没怎么怕了。

    徐白想到往事,不由发出悠长的叹息:“没见过实物,在圣西尔念书时别人画过类似草图,外观不一样,但设计理念相通。两颗小绿灯同时亮着就没事,一红一绿有危险,两灯全红,一秒之内你脑袋就没了,我也跟着玩完。“

    弗林很不乐意看到两个中国人能无障碍地交流,对着自己的爆炸装置说三道四,但梅萨迟迟不现身,令他多少有些焦躁。

    克钦女孩被射杀时,梅萨正好目睹了全过程。弗林这小子年纪不大,恶毒的鬼点子却层出不穷,与这头魔鬼斗法,得比他还毒才成。

    被工兵们从泥里掘出来之后,梅萨就想好了点子,特意讨要了不少帆布口袋,不求容积大,只求够结实。从军之后,他向捕蛇人请教了不少驾驭毒蛇的法子。想在丛林战场生存,就必须通蛇性,知道如何取悦它们,与这些森林毒精灵达成暂时的合作。

    他一边摸向弗林的位置,一路诱捕性子凶猛的毒蛇。此处温潮多雨,青蛙蟾蜍之类的小动物不少,是毒蛇聚居的天然栖息地。这一带的蛇类,大部分是土灰色的尖吻蝮,这是东南亚地区最常见的森林毒蛇了,它还有一个名字叫“七步蛇”,据说被咬之人不出七步便死。他又在树杈上捕了几条白唇竹叶青,这种蛇体型不大,毒液却极度致命。

    几十条泛青或泛灰的毒物被束之一袋,梅萨心里有了底气,湿溜溜的爬行动物够那个混蛋弗林喝上一壶的了。

    对于梅萨可能采取的绕袭,弗林早有准备。他的狙击点选位极佳,背后三面靠山,根绝了对手从侧后方绕袭的可能。梅萨不敢靠得太近,选了一块地势稍高处驱蛇攻敌。他裹了一身的软泥,体表冰凉,在相距弗林十五六米的地方放出蛇群。蛇类性喜趋温,对温度的反应极其敏锐,纷纷游向散发体温的弗林。

    第一条搭上肩膀的是白唇竹叶青,弗林斩蛇食蛇无数,自然极有经验,他保持纹丝不动,待蛇爬至嘴边,一口咬住其七寸,竹叶青挣扎两下便瘫了,但后续的蛇群大军立即扑面而来。弗林反应足够迅速,手中的银骷髅镶饰的细长匕首砍刺都极为利落,轻轻一挥削断两蛇,但一刀难敌群蛇,背上和腿肚各被吻了一口。

    见蛇儿们攻击得手,梅萨狂嗥了一嗓子,手持尖刀扑向弗林。两人相距太近,弗林来不及调转步枪,便扔了长枪拔出原属于梅萨的那支麦格农左轮。www.

    “这枪认得主人!”梅萨右腿扫出旋风,左轮手枪被一脚抡飞。弗林小腿有骨折伤,又有蛇伤在身不敢恋战,将匕首朝梅萨掷去,这一掷力道不足,被梅萨左手稳稳接住飞刃。

    眼见技穷,弗林只好忍住蛇伤,拖着伤腿纵身跳下一条水流湍息的山溪。梅萨拾起左轮想要补枪,受伤之敌已顺流飘远。

    梅萨熟悉这些蛇毒的杀伤力,弗林那小子逃不出多远就会毙命神经毒素之下。现在不管他是死是活,反正败得够惨够狼狈,连最趁手的兵器都抛掉了。枪托上划满刻痕的KAR98K狙击步枪暂时归了梅萨,他一摸便知是好枪,枪托根据射手的肩型改良过,枪管所用钢材添加了多种合金,坚韧异常,连续射击都不怎么发烫,膛线也经过高人专门复刻,比兵工厂里的量产货高出好几个档次。

    徐白大老远就望见梅萨,迈着八字步手提一条长枪悠悠走来,心知多半是得手了,眉梢不由一宽。

    “老白”,这两个字是梅萨用刚学不久的中文念的,拗口难辨,听得像“捞呗”。

    “捞呗,看来我们的德国朋友留下了一道难题啊。”梅萨混迹佣兵界时间不短了,各式新玩意儿多少懂得一些,但眼前稀奇古怪的发光装置也是头回见识。

    徐白两手一摊:“微型爆炸装置,红外线感应触发,还有体温感应式金属引信。”

    梅萨听后拧紧眉头,一张络腮胡大脸马上凝重起来。李虎巍听不明白两人在唠些啥,但看得出来眼前两位专家也一时没了辙。

    “弗林那混球呢?死了?还是逃了?你该把他抓回来的。”徐白想顿足捶胸,又怕动静太大意外触发爆炸。

    “老实说,就算他本人在场,真心悔悟站在我们这边,这种触发机关恐怕也是解不开的。”

    梅萨一番话让徐白近乎绝望,两只大手捧住李虎巍的脸,说话都开始哽咽。他突然呼的站起身,拔出随身手枪,对准了李虎巍头顶心。

    “捞呗,你想干什么?!”梅萨惊得要跳起。

    “拆不得又解不开,电池终归要耗尽,只能赌一把了,如果子弹能提前打散炸药,或许有的救。”徐白情急之下也是不得不出此下招,吓得李虎巍心扑扑乱跳,却又不敢乱颤身子。

    “好吧,好吧,捞呗,你真要这么干的话我也不反对,但至少我们得退出两米之外,你有把握击中吗?”梅萨一边呼吁他冷静,一边往身后退了几步。徐白居然要祭出这等自杀式疗法,这是梅萨万没想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