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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李二人不辞而别,这令所有人心里打起了鼓。

    “这对情敌怕不是决斗去了吧。”有人窃窃私语。要说那两个家伙开小差逃命,队伍里从上到下没人相信。三爷回头瞪了众人一眼,这个节骨眼上居然还有人拿长官开无聊玩笑。

    林玄想要严格治军,却必须对于帅网开一面。于帅和其他人截然不同,其父是军需局长,军阶少将,打狗是要看主人的。戴局长在委座面前是红人不假,但政敌终归是少一个好一个。好在李虎巍在他身边,两人也算彼此有所照应,于帅若真的被俘或是阵亡,她也对上峰也难以交代。人走丢之前,她留意过于帅的异样,自从在战场上缴获了那台步话机,就跟着了魔似的魂不守舍,瞧这份架势,多半是冲着日军电台去的。

    “没时间找他们了,所有人按计划行动。”林玄下达完命令,又瞧了一眼丁三爷。北京男们儿的眼神总让她感觉不舒服,所有男人都跟众星捧月似的,唯独他偏偏和自己不对付。

    一众人冒着炮火跑上山坡,瞧见歪博正四仰八岔昏迷不醒,身边还躺着已经断气的阿尖。好在他只是被震晕了,浑身只留了几处擦伤。拍醒之后见到阿尖的遗体,东北爷们儿有些失控。

    “兄弟哎……哥没用,救不了你哟……”歪博的哭腔像是在唱戏。

    “真他妈的晦气,歪博你当兵之前是给人家办丧事作道场的吗!”钻天椒觉得他哭得不是时候,现在是刺刀见红的当口,大伙需要士气。

    歪博跟个娃儿似的嚎丧个不停,两腿撒泼似的乱蹬,钻天椒朝他屁股狠狠来了一脚,总算是老实了。

    米光摇头道:“头一回见到歪博这么嚎的,看来是真伤心了。”

    伤心归伤心,但战况危急,替战友挖坟的时间都没留下,只得任由阿尖曝尸荒野。

    阿尖,本名陈志坚,广东番禺人,司令长官薛岳的老乡,1939年入伍,是参加过昆仑关战役的老兵。

    活着的军人们举起脏黑的泥手朝战友遗体敬了军礼,日军炮声下的告别显得分外悲壮。

    “走吧,马革裹尸是咱军人的宿命,与苍山密林为伍也不枉此生了”,石砀略带伤感的挥别了阿尖,和大伙再次登上了山坡。

    药品的埋放点在一处反斜面,之前是赵殊阳建议选择这里,应该是考虑到可能的炮击威胁。

    “武器和药品负重太大,就我们几个背着拖着都嫌吃力,别说长途行军了。”负责运药的一队队员抱怨道。

    “只带走抗生素,其它的全部就地销毁!”林玄的命令让士兵们再次生疑。

    “你能解释一下吗,林长官?”丁三爷知道野战士兵最需要什么,能止血、止痛的都是宝贝。

    “是啊,血袋、绷带、吗啡,哪样也不能扔啊。”石砀刚包扎完伤口就又站了出来,他在教导总队接受过战场急救训练,知道士兵在生死存亡之刻最依赖的是什么。

    炮声止息,战场上出现了少有的寂静。林玄不温不火道:“其他药品,远征军本身就有一定的携带量,而应对热带病的抗生素是他们最缺乏的。”

    这番解释并没有让大家信服,远征军的所在位置无人知晓,而此刻,身边的弟兄们却在火线上拼命,直接应对战场伤害的药品才称得上是必需品,何况先前的战斗让好几个人都挂了彩。为了一个遥远的目标舍弃眼前人的性命,除去林玄没人能想通。

    “丁上尉,石中尉,做好你的本份,别逼我执行军法。”林玄的手再次按到了枪柄上。

    坡下突然枪声大作,三八式步枪、九九式轻机枪、九二式重机枪,还不停有枪榴弹被抛射上来,火光闪闪,破片横飞,流弹乱窜。从射击密度看,这波冲锋的鬼子规模不小。

    “小鬼子心虚,只晓得盲射壮胆,可惜了这些子弹喽,嘿嘿……你们放心去吧,老猴子命硬,打跑小鬼子再同你们汇合。”嵋猴子刚接受了简单的包扎,呼了几口叶子烟,似乎精神头又上来了。

    待枪声稍缓,留守的二队队员各自进入战位。丁三爷先前让赵殊阳带人堆了些简易的射击掩体,果然还是派上了用场。

    “这他妈谁挖的?太糊弄人了!”歪博嫌弃射击孔做的太大,而乱石堆成的障碍物随便挨一发爆炸物就会形成无数破片。

    “将就着用吧,给运药的弟兄们多争取点时间。”嵋猴子眯着眼顺坡往下瞧,身着黄绿军装的日本士兵人数果然不少,这一波冲锋起码得有一百来号人。

    “都莫急,放近了再招呼,给老子弹弹咬到肉。”猴子将弹匣顶进弹仓,只等着鬼子摸近。

    在打出第一发子弹前,他有一种错觉,似乎自己又回到了淞沪会战的顿悟寺战场。他所在的那个战斗团,绝大部分弟兄都和古寺一起化成了灰烬。

    “头一个我的,都别抢!”他低喝之后便是一个单发点射,子弹正中日军排头兵的眉心,透穿两层血肉两层骨头和两层钢皮,向后洒出一行血花。

    紧接着,掩体背后的几杆枪一齐扣响了扳机。都是战场上大浪淘沙筛剩下的老兵了,一轮齐射打出了优等射手的成绩。排在前列的十几名日军几乎同时爆头栽倒,战场上脑浆血花争相绽放,瞬间的杀伤减员让后队士兵士气大挫。

    山田一伙没机会用的手榴弹全被钻天椒缴了,他剥掉尚完整的日军上衣,兜了好几衣袋,这回真是派上了大用场。

    日军的九七式手榴弹并不好用,弹体粗大,又用了大量铜材,每颗半斤左右的份量,掂在掌心沉甸甸的,握着不称手,投出之前还得在硬物上使力磕一下。内置的56克TNT炸药也不算给力,好在有几道预制破片槽。

    钻天椒把投掷点选在山坡的反斜面,确保投姿舒适无人干扰。第一颗出手之后,他心里默默数着延迟。日军的九七式和美军的MKII两种手榴弹爆炸延迟都在4到5秒之间。就是杀伤半径小了点,才10米不到,但对于不算宽阔的坡道而言应该是足够了。

    钻天椒精心调整了抛掷高度和出手时机,确保颗颗都炸在日军脑门上方。他的臂力,歪博是领教过的,一米七多的个头儿,能把二米高的大汉拖走,何况小小的铁疙瘩。

    接二连三的爆炸过后,日军无奈地发现自己别说冲锋,就是集结也变得困难。那些手榴弹长了眼睛似的,又狠又准,颗颗都炸在半空。直接被炸死倒也罢了,山道上出现大量被破片杀伤的重伤员,惨叫声不绝于耳,指挥官不得不安排医护兵拖回伤员。

    “钻天椒,莫和他们讲江湖道义,炸烂这帮龟儿子!”

    嵋猴子的鼓励让钻天椒更来劲了,最远的一颗居然掷出了九十多米,将一名正在狂舞指挥刀大呼小叫的日军中尉的脑袋当场崩飞。

    “哟,椒子,这可是高级教官水平,在保定军校可以谋个职位了。”石砀的金口难得会夸人,受到他的褒赞并不容易。

    另一头,米光等人把药品装得差不多了,火力对射的场面,他的大刀片子用不上,只好委屈当起了运输兵。不过,他嘴上可不愿落下风:“昨晚上,头一个鬼子就是俺杀的,这份功你们别想抢。”